法小蓝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一声的来处,却看到景驰用野兽食人的凶狠姿态瞪着那个歹徒,甚至已经从一个保镖手中抢过了枪——
她的景驰,怎么可以——
刀刃嵌进皮肉的轻微声响在一瞬间袭击了神经。
几乎是同时,子弹破空而来的声音响彻耳边。
“蓝儿——!!!”
她闭上了眼睛。
“最新消息:今天11点5o分,本市卡伦集团大厦外生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据目击者说法,一名男子绑架了卡伦集团总裁景驰的妻子法小蓝女士,并威胁要杀死人质,而绑架犯当时已表现出精神失常的症状,为了救下人质,景驰的保镖开枪射杀了歹徒,法小蓝受伤程度不明,目前已紧急送往医院,我们将会继续为您跟踪报道。”
法小蓝被送往的医院,正好就是上次被训过一顿的那里。副院长看到送进来的人时,腿都软了一半,法小蓝脖颈上的纱布已经染得鲜红,当即就把所有能调得出来的专家医生都聚集起来,要商量出个万全之策出来。
几位专家立刻做好准备进行手术,其余的医生也都在外面待命,大约是目前为止这家医院最严阵以待的一次手术。
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护士出来说:“不好了,病人没有呼吸了!”
副院长后背上的冷汗全都冒了出来,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活过来!不然大家就一起完蛋!”
护士点点头,拿了干净的纱布后又跑了进去。
不一会热,另一个护士又跑了出来:“副院长!病人现在有呼吸了,但是声带和气管受损,继续手术的话可能会导致她失声,需要家属签署协议书!”
“现在景驰不在,谁来签字?”副院长下定决心,“就算失声,也要把她救活!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不会完!”
景驰气势汹汹地冲进医院时,法小蓝的手术已经结束。副院长正站在门边等候着他。
景驰看到他脸上的愁云惨雾,心里陡然盘旋上一阵哀凉绝望,却不敢深究这背后的猜测,嘴唇惨白地问:“……手术怎么样?”
副院长点点头,“手术完成了。”
勒在心上的那根弦稍微松了一点。
“蓝儿,现在怎么样?”
副院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思索了一下应该怎么说:“小蓝小姐的手术……总体来说,是成功了,现在在重症——”
景驰敏感的神经瞬间抓住了重点,语气冰冷地问,“什么叫‘总体来说成功了’?”
副院长额上又开始冒冷汗,却还得硬着头皮说:“……小蓝小姐被送来医院时,气管和声带都严重受损了。”
他说到这儿,感受到景驰全身散出的凛然刺骨的可怕气息,决定还是照实说,“……也就是它们——都被不同程度地切开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还好都没切断——”
景驰鹰隼般的视线紧盯着副院长,咔嚓一声,手中拿着的花束骤然被拧得变了形。
秘书都听得心惊胆战,催促道:“你快点说重点,小蓝老师现在怎么样?”
“小蓝小姐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依然有一两成的几率她可能……失去她的声音了……”
副院长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微弱如蚊蚋,但景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句话没说,丢下那把惨不忍睹的鲜花,大步往楼上走去。
身后,副院长还有点战战兢兢地说着:“……小蓝小姐的进食也要看恢复情况,但我们会尽全力照顾好她的……”
景驰风风火火地走上楼来,护士也都认识他,不用他问已经为他指明了法小蓝的病房。
这是第二次,他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她。
他的蓝儿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脖颈间缠满了纱布,却还是隐隐看得到渗出的血迹,她雪白到几乎透明的小脸上戴着帮助她呼吸的仪器,旁边的仪器显示她的心跳和脉搏虽然微弱,但还算正常。
景驰重重一拳砸在门旁的墙壁上,哐的一声,手上强烈的疼痛暂时缓解了他的锥心之痛。
他恨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次本是可以避免的!在那个疯子动手之前,只要他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人开枪,蓝儿根本就不会受伤!
“总裁……”
秘书薇薇安轻轻地劝了一声。
她是在景驰和法小蓝还在为工作室打拼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他旗下的人,跟随他的这几年也见证了景驰的蜕变,对他与法小蓝的感情,也是集团里除了肖兮兮之外最清楚的人。
“小蓝小姐已经脱离险境了,怎么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您不要太过自责。”她说。
景驰脸色阴鹜至极,他死咬着唇,灼热的视线似乎能穿透那层碍事的玻璃,直接触碰到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为什么总是生在蓝儿身上!”他将嘴唇都咬出了血,铁锈味弥漫在口腔中,才低吼出声,“冤有头债有主,那些混蛋为什么不敢来找我!蓝儿有什么错,他们怎么敢——!”
景驰这几句话说得极为用力,薇薇安毫不怀疑,要是那个歹徒还站在景驰面前,他可以用手生生地将他撕碎。
“……是我还不够心狠,才让那些垃圾有可趁之机!都是我的错!”
景驰一边说,一边扶着墙壁直起身来,只是他的面容彻底褪去了以前阳光灿烂的光辉痕迹,此时变得如同阴云笼罩的恶魔一般可怕,他那双锐利的双眼被愤怒和仇恨填满,连眼白都开始泛红。
“我景驰誓,不管是谁,只要想伤害蓝儿一根头,我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薇薇安看着浑身裹挟着暗红气焰的景驰,心里的不安也渐渐浓重——景驰依然俊美,他依然对法小蓝忠诚可鉴,但他已经被蛊惑,他曾是天使,但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堕入地狱的路西法。
“薇薇安。”
景驰突然叫她的名字,让她从那种不可名状的哀伤中回过神来。
“那些因我而家破人亡的混蛋们,告诉他们,从今以后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再敢来窥伺蓝儿的,不管他家是剩了八旬老母还是三岁小儿,我景驰全都百倍奉还!”
薇薇安掩下眼中的震惊,轻声应了一句:“是。”
法小蓝是被难耐的干渴弄醒的。
她动了动嘴唇,想叫景驰的名字,但喉咙刚刚动了一下,颈部就一阵撕扯的剧烈疼痛。她费力地转移视线,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碰到一个人的头。
是景驰。
她微微欢喜了一下。
景驰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法小蓝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之前的事,那个男人拿着尖利的匕,刺进她的脖子——
仅仅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法小蓝就觉得当时生生被割开的疼痛似乎又一次降临在身上,那种血液都在一瞬间冰凉的恐惧,如海水想要将她淹没。
但她稍微喘、息了一阵,从那种恐惧中挣脱出来。
她的手指渐渐恢复知觉,能够分辨出景驰头柔软细密的触感,那让她渐渐安下心来,但也只是片刻,她耳边骤然浮现出景驰的那声大吼。
“杀了他!”
她触摸着景驰头的手指猛的一顿,像是突然被烫到。
景驰——杀了人了?
法小蓝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些景象,它们纷繁错杂,但触目惊心的那些依然挥之不去。
她终于找到了昏迷前最后见证的那一幕——景驰举着枪瞄准了那个男人。
随后砰的一声巨响……
法小蓝似乎被那可怕的声音吓到,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去看景驰。
……那时候只是不得已,景驰才会那样做的。
她当时被人抓住,稍微慢一秒,她的脖子或许就会当场被切开,景驰只是为了救她才出此下策,他才会拿起枪的。
可另一个声音随之反驳:可要是当时开枪打中男人的手,也可以救你,为什么景驰一定要杀了他?
她听到自己又说:那样的情形,谁还来得及瞄准?景驰肯定很紧张,他才多大,当时肯定也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那个声音冷冷地问:就算他不可以,保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只要他不下令,他们都会先攻击犯人的四肢,而不会直接一击毙命。
法小蓝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声音就开始趁胜追击:现了吗?景驰已经变了。就算你们朝夕相对,他也在你所不知道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改变。
……不。当时只是特殊情况,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她受过伤,再次看到这样的情景肯定会——
肯定会什么?想想看,要是几年前的景驰,他会镇定果断地杀死一个人吗?
……不会。
承认吧,景驰正在改变,而你对此无能为力。
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冰冷的在她耳边宣布。
法小蓝全身一震,景驰醒了过来。
“蓝儿?你醒了!”
景驰惊喜地看着她,他温柔地拂开她脸颊被冷汗粘住的丝,拿过温热的湿毛巾为她沾湿嘴唇。
“很渴是吗?医生说你短时间还不能喝水,只能先这样将就一下。但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法小蓝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知道她昏睡的这几天可能都是他在亲自照料。
她试着说话,却现只要微微一动喉咙就疼痛非常。
看她蹙起眉,景驰连忙说:“你现在也不要说话,安心静养几天才好。有什么需要,用这个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