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没有询问下去,烟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姑娘,她神色极是委屈,又忿忿不平,接下来的话语是要像山洪爆发了。
“都头,你知道吗?那下人十分的可恶!”
烟不知何时开始把武松当作了知心好友,像个满怀心事的女生找到了好闺蜜,拉着武松的衣袖。
武松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或者他的风情是有的放矢,这个“的”自然不是烟了,可看着烟苦大仇深的样子,无端端的想到那句“为赋新词强愁”,本来是十分讨厌的,偏偏烟那稚气未退的样子像个未完成作业给老师罚站回来跟父母诉苦的女孩。
他心软了,柔声道:“他怎么可恶?下次碰到了,告诉我,替你出气!”
“嗯!自然是要替我出气的!”烟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采,倒是为这个不愉快的早上添了一丝的喜感,潘金莲笑了一下,可犹豫很快掩盖了,她只想听到烟出利好的消息。
“我跟那坏人了叶家有人患了眼疾,需要张家姐的妙方”
烟把“奴婢”换成了“我”,把“下人”作了“坏人”,叶孔目是摇头苦笑,只是看到武松不以为忤,他也是无所谓了。
“他竟然:‘端阳临近,多有蛰伏的虫蚁出洞,瘟神爷爷也是此刻到处巡逻,你叶家霉气,招惹了瘟神爷爷,要做的是求神拜佛,而不是求我家姐,你当这里是雷音寺还是紫竹林!’”
烟沉了声音,拉长了脸面,反正那下人到底如何可恶大伙不知道,可看着她模仿出来的神情动态,却是一副“欠揍”的姿态。
“这人确实欠揍,你那么可爱的一个姑娘模仿出来都令人讨厌,换了他那脸面更加是恶心,你把这人的脸面给我画出来,在大街上碰上,定然打掉他两颗门牙!”
武松冷冷的道,他倒也不是完全是为了烟,这下人的辞根本就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倒是把潘金莲的愁绪添加了不少。
潘金莲为人善良,口不出恶言,她轻声道:“烟,那到底是有什么治疗老太君的良方?”
“那家伙本来就少了一个门牙!你打他一个大牙吧!”
烟的心思却在武松的话题上,对潘金莲的话语是听而不见,叶孔目忍不住骂道:“烟,在都头面前不能无礼,什么‘你’,应该叫都头,而且娘子跟你话,你没听到么?”
“是,老爷!”烟吐吐舌头,“我倒是把都头当成了闺中密友”
“你这个不知高地厚的噗!”叶孔目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烟十分机灵,知道自己再不实际的东西,便要挨骂了,立刻道:“夫人,那坏人不是了吗,不要求他家姐,要求就求神佛,烟寻思,在孟州府,大伙都信奉北帝,明日便是五月初一,端阳节前人人都愿意去上香祈福,为何我们不尝试一下!”
烟的话语在现代听了十分无稽,可在当时听了却是道理,徽宗年间,上至皇帝赵佶,下至黎民百姓,无不笃信鬼神,大伙事无大,都要先问了鬼神,甚至洗头沐浴,也要看过周敦颐编写的《通书》才去行为。
“烟的不错,北帝统摄真武之位,剪伐下妖邪,但凡邪灵听到他名号没有不怕的,老太君身有重疾,用了灵药无效,估计是有妖邪之气,去拜一下北帝也是没有错的。”
听到叶孔目赞同自己法,烟更加神气,她接着道:“依我看,若然想得到北帝保佑,最好莫过于上头柱香!”
头柱香便是在初一的时候,刚踏入子时,上的第一炷香,叶孔目听了,有点为难,“北帝庙在孟州香火极盛,五月又是端阳节,上香的善信定然很多,估计今晚戌时便有人到庙前等候。”
武松虽不信鬼神,可知道心理作用往往比生理作用更加的厉害,便如在沙漠受困的人,喝自己的尿,其实尿里面的是盐分还有身体的废物,喝了非但不能解渴,还会更加消耗身体能量,可是会给人一个心理暗示,便是自己喝到了含水分的事物,便是这个心理暗示,令人产生了勇气,往往便救了这个人的性命,求神拜佛其实也是一个心理暗示,不定上了头柱香,老太君心里面有了信念,认为神明保佑,身体竟然起了变化,病情不药而愈,而并非不可能。
“无论多么困难,也是要去试一试!”武松想法很简单,这样做既可以令老太君有了信心,也可以令潘金莲没那么自责。
“可怎么才能上头柱香?又谁人去呢?”潘金莲问道。
“上头柱香十分简单,估计是没有问题的。”烟十分灵巧,一下子便想到了办法,可又不无担心道:“自然是李逵去最诚心,不过”
潘金莲挽着烟的手,“烟,你倒是清楚,我比你蠢笨许多,你不挑明,是不懂的。”
“夫人不是蠢笨,而是担心老太君,心烦则乱,在叶家有两位英雄,一个蛮牛,他们要上头柱香,谁能够拦得住!”
潘金莲明白了,两位英雄自然是武松跟叶孔目,蛮牛是李逵,他们都是下好汉,生神力,要在千百信徒之中抢得第一的位置,是信手拈来,容易得很。
烟担心李逵的事情,也是显而易见了,李逵性格暴烈,要打人杀人,来就来,北帝庙聚集的都是善信之人,若然李逵发作了,不要杀人,便是打了人,就算给他上了头柱香,估计北帝也不会保佑他。
“二郎,那只好劳烦你了。”人人都是那样的心思,不过出自潘金莲口中最是合适,“无论叶孔目还是你,都把老太君当成自己母亲一般伺候,你们去也是可以的,只是叶孔目有公职在身,李逵便所以只能你去了!”
“那有劳叶孔目开张清单,好要买什么祭品,我此刻便出去购买,我从来不信鬼神,不懂这些规矩!”
“那简单得很!其实求神不外乎诚心,便是一柱清香,神明也是能够感应到,自然,能带些祭品更好。”
叶孔目拿来笔跟纸,很快的把所需的祭品写上,武松交代烟去买那木瓜糕,自己跟潘金莲到外面去买祭品。
武松也不急于买祭品,反正时间还早,他倒是想要好好的哄潘金莲开心,饶他是下好汉,这一下子却是犯难的,哄女孩子开心,不是他的强项,穿越前是个泡不到妞的可怜虫,穿越后,是豪迈的汉子。
既然不懂,便按照现代哄女孩子的手段了,不外乎是逛街,吃饭,看电影,此刻已经是在逛街了,电影在北宋是没有的,只好去吃饭吧,反正早饭也没吃。
在大街上,有一间不大的店铺,里面冒出淡淡的蒸汽,看着就令人十分开胃,在门口用一块木板写着“湖州粽子”,字迹十分娟秀,可以知道,写字的是一位外貌出众的女子,便是不出众,起码有江南女子的清秀吧。
“金莲,湖州粽子下闻名,这里不是江南,却有此美食,估计是苏杭人过来开的,我们进去品尝一下,如何?”
潘金莲虽然心中压抑,可看到武松兴致极浓,不忍拂他意,便点头答应。
店铺不大,只有右边一行三张方桌,左边放了一个硕大的锅子,上面热气腾腾,那湖州粽子便在里面蒸着。
“东家,给我来两个粽子!”
那店家似乎还没睡醒,胡乱的答应了,拿了碟子,解开锅盖的时候,给烫了一下,诚惶诚恐的。
武松笑道:“东家,不必如此慌乱,不着急。”
“客官恕罪,人昨日打破了两只碟子,给内子骂了一个晚上,睡不好,失了神!”
原来是个惧内的男人,武松本来不愿意听他的家庭琐事,不过这个男人话语气十分文雅,语调也是好听,倒是有几分水乡的风采,不至于令人讨厌。
“那你心一点,再打破碟子,你老婆不单只骂你,打你也是有可能的”
嘭!
武松的一句玩笑语,竟然一语成谶,店家慌乱间手上一滑,碟子掉地上,打得粉碎,武松看了哈哈大笑,潘金莲是于心不忍。
“你这个心粗的郎君,又把如满月般的银盘打碎了,真是冤家”
一把极为悦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仿如夜里莺歌又如檐下燕语,不必看,也可以知道外门是一位秀丽脱俗的江南女子了。
店家听到这声音,诚惶诚恐的跑了出去,也是用那般柔和的语调道:“娘子,里面有客人,不要令贵客心中烦扰。”
“那男人为何如此怕老婆,他们吵架便如情话一般的软糯。”武松不禁笑道,心中想象着那女人的样子,一幅江南采菱的少女形象出现在心中。
“冤家,你倒是打烂了多少个盘子?”女人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可那嗔怒之音,便是听起来,也十分受用。
“娘子恕罪,为夫今月已经打破了七个碟子,损失了一十死个铜钱。”
武松不禁摇头笑道:“可惜,可惜,那么一位秀丽的姑娘,嫁给了一位如此精算的家男人。”
“噗!你没看到她样子,怎知她长得秀丽?”潘金莲脸上似笑非笑。
武松一怔,随即道:“估计长得不丑吧?这声音十分好听。”
只听得外面的女子又道:“郎君,奴家心中气恼,可否赏你两记耳光?”
“哈哈哈!”武松哈哈大笑:“如此温柔的娘子,打人了,还要询问,十分有风情,那东家给打多几下也是愿意的!”
“二郎,你们男人知道有美貌女子,都愿意看一眼,不然心中定然不舒服,对吗?”潘金莲笑得十分古怪,带一丝戏谑,她撇撇嘴道:“原来烟的都是真的,你是心中不高兴,因为没看到张家姐的容颜。”
“烟这丫头乱的!”
“你可是她的闺中密友!”
“噗!那丫头真是”
武松也是忍俊不禁,潘金莲轻轻挽着他的手,“二郎,出去看看那江南美女。”
“你不是不喜欢我看么?”武松奇道。
“我现在想看。”
武松是不明白女儿家心事,但凡女人听到有美女,都要看一下,比较一番,特别是自己是美女的,更加要比较。
武松跟潘金莲走出店铺,“噗!”,武松一口老血几乎喷出来,潘金莲慌忙在他手上轻轻一捏,她是担心武松的举动令店家夫妇尴尬。
原来在店铺外哪里有什么江南美女,在店铺外靠墙摆放了一张长凳,一名红衣女子正坐在长凳上,自鲁班做出第一张长凳开始,那尺寸便是三尺八寸,没有改动,而这位女子,屁股竟然把三尺八寸的长凳坐满了,还溢出不少,估计这也是鲁班没有想象过的。
店家站在这位足有二百斤的女子面前弯腰点头,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记,潘金莲见状,慌忙拉着武松离去。
走出了二三十步,两人都忍不住发出大笑声,潘金莲笑得花枝乱颤,气喘吁吁道:“二郎,江南江南美女,总算遂了你心愿!”
武松也是笑得气岔,“怎么会那样,估计十个人听了这声音,有十个人都认为是发自美女口中。”
武松跟潘金莲自然不知道,江南水乡的话语,又叫吴越燕语,出来好听到极点,江南女子便是发作骂人,也是极富诗意的,无论哪里的女子,都有美丑,可江南女子,只是听声音,却是十分享受,会令人不其然想到美女。
潘金莲一轮大笑,心中抑郁舒缓不少,武松看着潘金莲,也是十分高兴,想不到哄女孩子开心,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便是一件生活琐事,也是能令她欢心。
“金莲,我便要你笑得如何甜美,你开心我才开心,你心中不快,我便是喝酒也难以下咽!”武松看着潘金莲,动情的道。
潘金莲脸上一红,随即俏皮道:“别人都打虎武松,是个下好汉,是个硬汉子,怎么想到着哄人的话语,也是如此的动人。”
潘金莲着着,眼睛里充满了柔情,武松听了,也是心中一动,只可惜口上却是了实话,“金莲,我不懂哄人,的都是实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本来这种硬话是大煞风景,可此刻出来,却是十分动人,潘金莲也不估计在长街上,紧紧挽着武松的手,“你还不懂哄人,这话便哄得我很高兴。”
武松呵呵一笑,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哄人了,不过能令潘金莲快活,也是好的,在他心里,有了一个念头,“男人都是生懂得哄自己喜欢的女人,我偏偏不懂,今日倒是要真正的做点事情哄金莲开心一下。”
可他不知道,这哄女孩子开心的手段,越是做作,越是牵强,越是没有效果。
他按着穿越前的思维,在买祭品的时候,买上鲜花送给潘金莲,可在北宋,没有玫瑰,没有百合,没有铃兰,大街上能买到的花不外乎是月季杜鹃,买了杜鹃,潘金莲撇撇嘴道:“杜鹃啼血,二郎你喜欢便在这里欣赏完算了,不要带回叶家,也不知道叶孔目喜欢不喜欢。”
既然鲜花不行了,武松仍旧不死心,去买了豆腐花,“金莲,我送你一束鲜花。”
潘金莲捧着豆腐花,看了良久,怎么也体会不到武松的幽默和浪漫,“二郎,这是豆腐,不是花,便是里面放的桂花糖,也不是真正的桂花。”
武松只好傻傻的笑着,他不是没送过花给潘金莲,曾经送过梅花,可那梅花的意境十分好,而且在春,所谓的“独占花魁”,在古代,四月,五月,七月,九月,都是拜祭的时节,哪会想到浪漫的事情。
武松最后只能作罢,知道自己是没有那个分了,想想不禁觉得幸运,幸好自己在北宋,北宋女子没有现代女子那般的现实和追求无色无形的浪漫,不然自己到了这里,还是光棍一条。
极品买好了,潘金莲十分细心,还特意买了两个古碗,用来装馒头包子,供奉北帝,会显得诚心。
武松捧着祭品,跟潘金莲慢慢走回叶府,几名顽童在那河旁垂钓,武松想到自己曾跟潘金莲在张青夫妇酒馆门前河垂钓,不禁心中充满了温情,不自觉走了过去,潘金莲也是一般的心思,跟着走了过去。
武松看着那河水缓缓的流着,浮萍在上面飘来荡去,不禁心中起了孩童的心,放下祭品,拿一个古碗,往水中一舀,几朵浮萍在碗里点缀,十分好看。
“金莲,送给你。”
潘金莲双手接过浮萍,十分开心,柔情道:“二郎,一个浮萍在水中飘荡,你也是不忍,要将之救起来”
武松看着潘金莲那迷人的笑容,充满情意的双眼,想不到原来浪漫其实就那么简单,在生活中不经意的一点,便是了,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营造。
也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的想到穿越前在综艺节目看到的一个段子,不过还真代表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柔情道:“金莲,你可知道,我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