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听得天子秦枫问起鲁子敬,面上神色看起来也布满了阵阵寒意,那王姓千户心中登时响起了一记“咯噔”,就知道陛下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也不至于直接地就问起有关鲁子敬的下落。自己可是还没有向陛下透露有关鲁子敬半字的消息,仅仅也只是提起了墨轩的好友兄弟赶来了长安,却是并没有提到鲁子敬此人,然而陛下如此与自己问起,一定是其他的天刀玄卫在暗中查探,然后赶在自己进宫面圣之前,将客栈外边所发生的事情都禀报了陛下,所以陛下才会知道了什么…
只在一瞬之间,那王姓千户的心中就闪过了万千念头,可陛下已是与自己问起,王姓千户当然也不敢有所隐瞒,这就如实地与天子秦枫答道:“回禀陛下,微臣的确见到了鲁千户,他得知墨公子来了长安之后,便随着墨公子的其他好友兄弟一同赶来…”
“哼!”
不想王姓千户话未说完,就听着一道冷哼突然传来,直让那王姓千户闻声之后心头大惊,不敢多想地就朝着天子秦枫跪拜了下去,就怕陛下龙颜大怒,会将怒火撒到自己的身上来,到时候自己可是要追悔莫及。
但仿佛没有见到王姓千户扑跪在地,只见天子秦枫仍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却是陡然地阴沉了下来,自是无比难看,这又听他恨恨地吐道:“他当年一声不发地就叛离了天刀玄卫,这么多年都不见人影,已是犯了天刀玄卫的大忌!亏得朕在此之前还对他那般器重,可他却不见给朕一个交代,此事朕还没有找他算账,他竟然还敢再回来长安,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他么!?”
听得陛下在上边破口大骂,赫然已是盛怒无比,那王姓千户匍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弹分毫,更是不敢抬头去看。但此时在王姓千户心中,可是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直骂着自己一时冲动,早知道陛下会如此痛恨那鲁子敬的话,之前在客栈外边之时,自己就不应该答应墨轩让他带走了鲁子敬,说什么也要将鲁子敬给带回来面见陛下。至于此后陛下与墨公子之间会如何解决,又如何决定鲁子敬的生死,那就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天刀玄卫千户能够过问得了的了。
这么想来,王姓千户更是不敢吭声半字,就怕会引起陛下迁怒。他只待等陛下发泄一阵过后,再与陛下说起鲁子敬的去向,便希望陛下看在鲁子敬是被墨轩给要走的份上,不要将过错归咎到自己的头上来,自己可是只有一颗脑袋啊…
“王卿家!”
而就在王姓千户心中祈求之时,又听着天子秦枫的话声传来,那王姓千户闻声之后浑身一震,口中连忙呼了一声“在”字,又抬头起来看向天子秦枫,却见天子秦枫面上的怒意并未消退了去,反而比之前好似还要更为恼羞,直令得王姓千户见此一幕之后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心中更是在叫苦不迭,看来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想那般变得越来越严重了,也不知此事过后自己是否还能留得命在…
看得那王姓千户被自己吓得胆战心惊地模样,天子秦枫视若未见,只是沉声与王姓千户问道:“那你可有出手叫他拿下!?”
闻言,王姓千户的心中宛如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脸色更是吓得苍白如霜,却知道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唯有硬着头皮、颤声与天子秦枫如实答道:“回禀陛下…微臣、微臣…不曾出手…捉、捉拿鲁千户…”
“什么鲁千户!?”
听得王姓千户所言,天子秦枫又是一怒,登时就厉声喝道:“从他当年叛离了天刀玄卫之后,他便不再是什么千户了!!”
话声落下,天子秦枫正待再说些什么之时,却又突然想起了王姓千户刚才的回答,好像是说并没有出手拿下鲁子敬,还当真如之前的几名天刀玄卫千户与自己所禀报的那般,这不禁让天子秦枫微微一怔,又再次看向那王姓千户,语气之间好似有些不信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并没有出手将他给拿下?你可知你这无异于是在抗旨!?”
见着陛下果然对此十分在意,王姓千户的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才知自己之前的决定是有多么的荒唐。可眼下事情已成定局,那鲁子敬都跟着墨轩早就离开了长安,自己现在再就算带人追去也已是不及,说不定连人影都看不到。而陛下此时又与自己问起此事,自己当然不能欺瞒了陛下,否则可是欺君之罪。念及至此,王姓千户的声音已是有些发颤,但还是大声地呼道:“微臣万死、微臣万死!还请陛下恕罪,让微臣能够戴罪立功,微臣一定替陛下将贼人给捉拿归案,交由陛下亲自发落!”
看到王姓千户如此惶恐地模样,又听得他的回答,天子秦枫见王姓千户还当真没有出手捉拿鲁子敬,可是气得满腔怒火,正准备出言厉声呵斥之时,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让天子秦枫将心中的怒火给暂时地按压了下去…
天秦朝廷的天刀玄卫,可以说是天子的亲卫,他们只会听从当今天子一人的号令,这也是天秦朝廷历代天子会对天刀玄卫放心的原因。而对于鲁子敬其人,自从他当年叛离了天刀玄卫的那一刻,天子秦枫就已是发出通缉,吩咐天下所有的天刀玄卫一定要将鲁子敬给缉拿归案,然后押送会长安交由自己亲自发落。可王姓千户在明知这是自己的旨意之后,仍然选择了没有出手将鲁子敬给拿下,这其中或许有着什么隐情,是自己所不曾知晓的,自己当需问个清楚才是…
毕竟天子秦枫可是立志要做一位赏罚分明的明君,便如之前对待那些天刀玄卫一般,他们在天刀玄卫之中效力多年,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自己还是因为他们的擅离职守而选择了对他们论处,就是因为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二者之间还需分得明白。
正是因为这么一想,天子秦枫才能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又因为在王姓千户之前而来的那几名天刀玄卫千户与自己所说的话,听说好像还有许多天刀玄卫都不曾对鲁子敬出手,反而还转过头来向王姓千户替鲁子敬求饶,看来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是自己所不曾知道的事情。于是便见天子秦枫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王姓千户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又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没有出手将鲁子敬给拿下,难道你不知道,他可是朕点名要缉拿的朝廷要犯!?”
此言一出,乍一听起来好似还有几分责怪之意,但这话落在那王姓千户的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之音一般,直让那王姓千户心头狂喜不已,知晓这是陛下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这就见王姓千户急忙解释说道:“陛下明察!并非是微臣不打算出手,而是因为墨公子的缘故,墨公子说鲁千户是他的结拜兄弟,说什么也不肯让微臣将鲁千户带回皇宫。微臣又念在鲁千户可是陛下指名道姓要相助之人,所以才让墨公子带着鲁千户离开了长安,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将鲁千户给拿下…”
说完,王姓千户还担心陛下会不相信自己所言,这又冲着天子秦枫重重地叩首下去,以彰自己赤胆忠心、以表自己所言非虚。
“原来是墨轩将他带走了…”
而听得王姓千户所言,天子秦枫便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想必是墨轩看着王姓千户要将鲁子敬给带走便是不肯,这才从王姓千户的手中将鲁子敬给要走了去。墨轩此举倒也在情理之中,深合墨轩行事之风,天子秦枫便不疑有他,却又听着王姓千户说道:“陛下,其实在墨公子带走鲁千户之前,微臣已是劝得鲁千户束手就擒,而鲁千户也是心甘情愿地不曾反抗,并且还劝着其他的属下不用再为他求情,只希望陛下看在鲁千户他自首的份上,饶过那些属下一命…”
既然猜测陛下已是知晓了那客栈之外发生的事情,王姓千户对于其他之事可是不敢有所隐瞒,这就又一股脑地都禀报给天子秦枫,只希望陛下能够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休要误会了什么。而王姓千户这话说得并没有半分添油加醋,句句皆是照实而言,王姓千户自问答应鲁子敬的事情已是做到,至于陛下会如何发落那些天刀玄卫,这就不是他一个天刀玄卫千户所能够决定得了的了。
“哦?”
但闻言过后,天子秦枫不由得轻咦了一声,似是对王姓千户说起鲁子敬没有反抗,反而还打算心甘情愿地跟着王姓千户前来面见自己之事颇有几分意外。倒是没想到鲁子敬会这么决定,便是为了那些天刀玄卫的性命,天子秦枫已是有些相信了王姓千户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当真的这么决定的?没有丝毫反抗,就愿意跟着你来宫内见朕?”
“此事千真万确!微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欺瞒陛下半字!”
见天子秦枫问起,王姓千户没有犹豫,这就信誓旦旦地答道,也终是让天子秦枫彻底地相信了他说的话。不过鲁子敬最后还是被墨轩带着离开了,天子秦枫也不知道墨轩究竟是如何让王姓千户放了鲁子敬的,便是问道:“既然他都没有反抗,还打算跟你入宫前来见朕,那你为何又让他被墨轩给带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
突然被陛下问到重点之上,王姓千户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下就变得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心中则是在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如墨轩所说的那般,将他的原话都转告给陛下,但这样又会不会惹得陛下大发雷霆?到时候陛下怪罪自己下来,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半晌也不见王姓千户答话,却是让天子秦枫心中的疑惑更深,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这就盯向那王姓千户问道:“支支吾吾地作甚?莫非那墨轩说了什么话,是不能说给朕听的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子秦枫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给说个正着,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听得这话,那王姓千户顿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来,最后心知自己根本就瞒不过去,陛下想要知道的话,终归还是要知道的,王姓千户念及至此,只能轻叹了一声,就老老实实地与天子秦枫答道:“回禀陛下,墨公子不让微臣将鲁千户带来,微臣起初也是不愿答应。可墨公子见微臣不肯放了鲁千户,竟是伙同他那些好友兄弟一起来威胁微臣,说微臣要是不肯答应的话,他就打算抢人,还说…”
话说到这里,王姓千户就停了下来,后边的话可是如何也不敢说出口来,就怕陛下在听了自己所说之后,又会龙颜大怒。
但天子秦枫见王姓千户不再继续说了,语气又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便猜到王姓千户后边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也让天子秦枫的脸色沉了下去,还是执意地与王姓千户说道:“说!继续说下去,朕倒要看看那墨轩究竟说了些什么!”
既是陛下有令,王姓千户也不敢违背,只能如墨轩所说的那般,将他的原话一字不改地说给陛下去听。到时候就算陛下真的怪罪起来,想来也是怪不到自己的头上,墨轩要怨的话,也只能怨他太不将天秦朝廷给放在眼里。于是不敢再有所怠慢,这就见王姓千户小声地说道:“墨、墨公子说…反正…这天底下的武林之人…都想要取他性命…就算这里边再多上一个天刀玄卫的话…对墨公子而言…也、也并非什么…无关紧要之事…”
王姓千户这话说得磕磕巴巴,可天子秦枫还是听得一个明白,不想墨轩会如此不将天秦朝廷的天刀玄卫放在眼里,可是无异于打了他秦枫一个响亮的巴掌。所以在听了王姓千户所说之后,顿时就见天子秦枫的脸色迅速地沉了下去,可谓是阴沉得可怕,倒是不信那王姓千户胆敢在此事之上胡编乱诌地来诓骗自己,想来他也知晓欺骗自己是无用的,自己迟早都会知晓了这些。
“糟糕!”
而见到陛下的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王姓千户心中惊呼了一声,就猜到事情不妙,却只能浑身颤颤地匍匐在地上,深深地埋着脑袋不敢动弹,更是不敢去与天子秦枫对视,唯恐陛下会将怒火撒到自己的头上来。
“砰!”
“墨轩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片刻之后,终是听得一声闷响惊起,又听着天子秦枫怒喝了一声,更让王姓千户心头一紧,心道陛下果然龙颜大怒了!
听得陛下震怒,屋外的侍卫立马就跪在地上动也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微臣万死,陛下息怒!”
而屋内,那王姓千户则是大声呼道,希望陛下能够平息了怒火,毕竟人在盛怒的情况之下,可是什么都能够做得出来的…
不过天子秦枫乃是当今天子,自然是与常人有所不同,他很快地就将心中的怒火给按压了下去,可还是忍不住气得牙痒难耐,这就见他沉声怒道:“哼!亏得朕当年那般信任于他,看在他帮过朕不少的份上,还打算将他招入到天刀玄卫来为朕所用。却不想他居然狂妄到如此目中无人的地步,连朕手下的天刀玄卫都不放在眼里,莫非连朕的面子,他都不肯给了么!?”
话声落下,却还是难消心头怒火,只见天子秦枫握紧了拳头,又重重地捶在了身前的桌上,直震得那些奏疏纷纷一跳,已是不复之前地那般整齐。由此也可见天子秦枫的心中究竟是有多么的愤怒,若非看着墨轩已是离开了长安许远的话,说不定他还要下令让天刀玄卫去将墨轩几人给一并捉来,倒要看看墨轩他们几个武林之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
此时,那王姓千户还趴在地上不敢起身,秦枫无意之间瞥了他一眼,心里便想到墨轩就是从他的手中抢走了鲁子敬,这顿时又让天子秦枫心头火起,这就冲着那王姓千户喝道:“你速速带齐人手,去将他们给朕都捉…”
话未说完,天子秦枫的话声就戛然而止,王姓千户听到一半,也不知晓陛下此言究竟所指何意,就不由得抬头起来朝着天子秦枫看去,见到却是天子秦枫怔在椅上一动不动,好似在出神一般,王姓千户却是不敢去打搅了他。
又如是过了片刻,天子秦枫终是回神了过来,面上却是露出一丝苦笑,其心中已是明白了墨轩到底为何要这么做的意图,便听天子秦枫有些无奈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朕就说按着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才对,原来他是想要这样的结果…”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那王姓千户在闻言之后可是满头雾水,但他在天刀玄卫之中打拼多年,也深知在这官场之上,可是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的道理。眼下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旧是静静地跪拜在地上不动,只等着天子秦枫让自己起身。
没去理会跪在地上不动的王姓千户,天子秦枫心中还在想着方才王姓千户转述给自己的墨轩所说的那些话,便是在继续猜测着墨轩的用意…
天子秦枫让天刀玄卫相助墨轩已有多年之久,墨轩也是顺水推舟地承下了自己的这个人情,便是不想让自己觉得还欠了他的恩情未还,天子秦枫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毕竟对寻常之人而言,当今天子欠着自己的恩情,可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当然,墨轩也知道自己想要让他加入天刀玄卫的想法,只是墨轩并没有答应此事,但自己对此却是并不死心,哪怕当年之事距今已是过去了许久,可自己还是命天刀玄卫一如既往地相助于他,便是盼望着墨轩有朝一日能够回心转意。
而今日,墨轩或许是不想再让自己继续帮他,才会选择彻底地与自己撕破了脸皮,甚至不惜将自己给得罪死了,冒着自己派出天刀玄卫去追杀他们的风险,也要将鲁子敬从自己的眼皮底下带走…
想到此处,天子秦枫已是明白了墨轩的用意,所以才会露出那一丝苦笑。
不过墨轩既然已是如此决定了下来,并且还不惜做到了这等份上,天子秦枫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索性这就如了墨轩的意,也省得自己还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墨轩的恩情。
如此想来,天子秦枫重新看向那跪在桌前的王姓千户,这就轻声说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
听得陛下所言,王姓千户如蒙大赦,连忙谢过一声,这才从地上慢慢爬起。
见状,天子秦枫的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盯着王姓千户看了半晌之后,才缓缓问道:“对于此事,不知王卿家有什么主意?”
“微臣…”
不想陛下会在此事之上过问自己,王姓千户犹豫了一声,却是被天子秦枫给问住了。于是正待仔细地斟酌一番,再来回答陛下这个问题之时,天子秦枫却是没有让王姓千户回答的打算了,这就见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此事就这么办吧,你直接代朕传令下去,让天下各州郡撤销了对鲁子敬的缉拿。而天刀玄卫从今往后也不用再相助墨轩,但也不用出手去对付他,就任由那些武林之人对他出手便好。”
“陛下,这是…”
见陛下竟是对自己下了这样的命令,王姓千户一时之间还有些无法理解,可天子秦枫根本没有去回答他的意思,只是站起身来,踱步来到窗边,望向那窗外的漆黑夜色,目光突然变得沧桑起来,口中又缓缓吐道:“当了天子这么些年,朕也已是有些累了,这些事就暂且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