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冷笑一声,不再开口说话。
李将军叹息了一声,然后终于看了一眼他那近乎疯魔的下属,或者说,前下属,他心里边到底想的是什么,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目光又落到小草身上,“公主不问为什么吗”
“没兴趣。”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么就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叛国,要么就是原本就非祈朝人,要不然就是谍中谍,还有第三重身份呗,最复杂也就这个样子了,如果是叛国,没兴趣听他的“情非得已”,如果是其他,更没兴趣去听他的几十年卧底的“辉煌战绩”。
小草这态度反倒是让对方噎了一下,不过倒也没在这事情纠结,“既如此,那就走吧,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委屈公主了。”
虽然现在他们六刈占据着绝对的上峰,但是,傻子都知道,时间拖不得。
小草周围的护卫,有轻微的骚动。
“诸位莫不是还想动手我们的目标只是安国公主,杀了你们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六刈可是你们眼中的蛮夷之地,让安国公主独身前往,你们能放心”
正常情况,小草的这些护卫,自然是不留活口,只要眼不瞎,就能看得出来,这些护卫就不是泛泛之辈,只要留着,随时都可能造成威胁,现在却要留着而这些人,显而易见的,定然是别有目的
然而,李将军却抓住了他们的软肋,他们这些人不可能带着小草杀出去,也不想负隅顽抗伤了小草,真让小草孤身入狼窝,如何也不放心;
站在小草的立场,自然也不希望他们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所以,哪怕知道六刈不怀好意,也知道此去六刈,不会有好果子吃,也几乎没有犹豫的,他们就卸了佩刀,哐哐哐的丢到了地上。
哪怕这也是小草所希望的,这一刻也忍不住闭了闭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搁在谁什么,都会受不了,不过小草大致也能猜到他们的用意不是吗,留着她的人,左不过就是为了掣肘她,这除了要用她跟祈朝谈判,看重的无非就是她的一手医术了
小草紧闭的眼睛,掩住她眼底的阴狠,谁说,医术只能救人的谁说,被救的人就一定能好好的活着的六刈那位古将军,早就成废人了吧
小草他们这边还有一个伤员,在不确定他是被利用了,还是跟李将军是一伙的,小草也不用恶意去揣测他,只是,他伤得重,带着走是累赘,六刈会带着吗
原本被刺激的疯魔的人,骤然间清醒了,“公主,对不起。”他轻声的开口,充满了歉意,待小草回头,第一感觉就是,他活不下去了,事实上,对小草牵强的扯扯嘴角,然后狠狠瞪着李将军,“狗东西你不得好死,六刈必亡”然后猛地抽出随身的短匕,毫不犹豫的往颈间一横,自裁而亡。
因为离得近,有少许的鲜血直接溅到了小草脸上,这大冷日,血液的温热异常的明显,小草眼瞳骤缩,呼吸都急促了好几分,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决绝而怨恨的心赴死的
那边李将军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大喝了一个小草听不懂的字眼。
小草他们这边那些已经无主的战马被征用了,然后驱赶着小草他们迅速上路。
六刈“护送”他们回六刈的人,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人,自然是为了拖住后面祈朝可能追赶过来的人,留下的人,大概也就没想活着,抓到她,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一路上马不停歇,但凡小草他们有一丁点想要拖延的想法,六刈那边就立即动手杀人,“若是再有下次,我们怕是要直接让公主吃点苦头了。”李将军隐者一张脸,他的伤势可是不轻,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可是六刈的大功臣,只要活下去,必然是无上富贵,就这么在路上死了,怕是也会非常的不甘。
在之后,没遇到祈朝这边巡视的将士,倒是遇到了六刈接应的人。
这状况倒是不奇怪,李将军身为定北军中的上层将领之一,权限很大,祈朝这边的布防跟跟人员的安排,他都清楚,说实话,作为藏得最深的钉子,以前从来就没动过,便是穆北重伤那次,他依旧对祈朝“忠心耿耿”,这样的人,要么一辈子不动,要么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兴许在六刈原计划中,他这颗钉子,要留在六刈大举进攻祈朝的时候,只不过一场天灾,打乱了六刈的计划,到了六刈生死存亡的时候,这颗钉子不得不动。
小草怀疑,原本应该是要寻机攻入北城的,瓦解定北军的后方,只不过因为自己的出现,让他们的计划变了,将全部的筹划都用在了她身上。
小草不知道是该嘲讽六刈还真是看得起她还是
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六刈的地界,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六刈这边还能再利用一波,给定北军后方造成威胁,可惜,这事儿有一个前提,便是小草出事还没被发现,这一点几率却是很小,从她离开临时战地医院已经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便是其他人以为她要现场给李将军手术,回去不会那么快,却还有一个魏亭裕。
魏亭裕纵然是有事情回北城,往返通常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相信这一点,应该也在李将军的算计范围里,因为他很清楚,若是魏亭裕在,小草轻易是出不了临时医院的。
小草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六刈千方百计的将她活捉,为了达到目的,自然不会动她,只不过祈朝为了对付六刈,准备了那么久,这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搭进去那么多将士的生命,因为她,就那么前功尽弃了
如果她无牵无挂,倒是不介意一死了之,斩断这种可能,可是
祈朝的计划不能付之东流,那么多将士不能白死,那些为了她而是的士兵们更不能就那么成了冤魂,就算谈判,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妥当的,六刈再急迫,也需要时间,这就能给她时间,期间能找到有效的法子也未可知。
若真让她寻到办法,小草心中一阵阵的发狠
魏亭裕那里,也正如所预料那般,见到那位连大善人,因为刑讯,已经皮开肉绽,大冷天被扒了衣服,就算是有火盆,相比起痛,似乎更冷。
魏亭裕没有急于开口,也没有急于做什么,很快他就发现,这人不是什么硬骨头,而是痛觉比较低,所以刑讯对他才什么作用,想也是,毕竟就一个养尊处优的人,骨头再硬又能有几分,索性是从小草那里知道不少,不然还真找不到原因。
对这种人,动刑是没什么用,只能攻心为上。
魏亭裕对这个,一向玩得很溜,不过,攻心需要时间,他在城里待不了多久,没时间耗下去,不过这种人,也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毕竟始终在祈朝这边,对六刈那边的了解也有限,本质上是没啥审问价值的,魏亭裕还是花时间跟他聊了聊。
此人生在连家,长在连家,富贵名声什么都有了,甚至包括源自定北军的敬重都不缺,即便他生父是六刈人,还身份显赫,但是,他凭什么认为为六刈做点事儿,他就能骤然间辉煌腾达,位高权重,什么都有了而且,好歹是快五十的人了,妻子儿女乃是孙辈都有了,他那个老子还在不在都是两说,确信回到六刈之后,不会被其他兄弟排挤到犄角旮旯去甚至直接弄死而且,既然在祈朝,一切都受到祈朝的影响,就不在乎儿孙后辈
果然,这些东西摆出来,这位连老爷表情眼神终于变了,不过,他依旧死不开口。
魏亭裕耐心告罄,没有价值的细作,直接弄死就完了。
魏亭裕打了个手势,随后就走人,待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那位连老爷突然发疯的大喊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吗在北城过得好好的,六刈那见鬼的不毛之地谁稀罕,可是他们一晚上就无声无息的弄死我两个小妾,还取了我儿孙贴身的东西给我,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还回去,就没一个人发现,没一个人发现,我不过才犹豫了两天,长子出门一趟就断了腿”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种事,自然就直接找定北军的人了,可是他不敢,他被捏着把柄,而且,对方还威胁他,如果敢做多余的事情,在他们是暴露之前,他全家会先下地狱。
连老天嚎啕大哭,见鬼的,他就没想跟六刈扯上半点关系
“既如此,为什么不早说”
“为了让你回北城,为了拖住你。”
电光石火之间,魏亭裕就理清了来龙去脉,这连老爷不是藏得最深的细作,他只是被丢出来的诱饵,他之前将北城梳理得那么狠,不可能还存在能在连家来去自如的细作,更何况那些事还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可如果是后面才被引进来的呢其他人要引人进来不容易,可若是定北军中的人呢定北军中上层的将领,放太多人进来或许会被发觉,可若是几个人
正因为清楚了,魏亭裕脑中的弦骤然间就断了,“萱儿”拔足狂奔
魏亭裕对骑术其实不算太熟悉,这时候却不管不顾,万幸一路上并未出岔子。
回到临时医院,“萱儿”
医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魏监军怎么慌张成这样子。
“李将军他们遇到六刈精锐,几乎全军覆没,下面的人回来求援,伤势太重,等人送回来怕是来不及,公主就亲自带人去了”
魏亭裕睚眦欲裂,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揪了一个千户,“点齐所有护卫,跟我走”
对方不明所以,不过这时候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事关小草,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然后等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公主带出来的人几乎全死了,这乱七八糟的尸体中间,虽然穿着祈朝士兵的衣服,但明显是六刈人,单看那伤口,就知道有多惨烈,双方都是绝对没留任何余地的,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就为了置对方于死地。
然后,公主不见了
相隔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另一拨身体,人数在五百上下,是李将军的下属,可是偏偏没有李将军的尸首,一切似乎很明显了,他们却不敢相信。
魏亭裕这会儿眼睛赤红,人都快疯了,脑子却离奇的清醒,随手揪过一个人,“带我去找穆北,快”
随着魏亭裕出来的人,半点不敢耽误,甚至顾不得军令,立即护送魏亭裕去最前线大军所在,安国公主就成可能被六刈抓了,他们也有责任,若是能换得公主平安,那么,便是一百军棍他们也受了。
而最前线的交战已经停了,祈朝这边甚至主动后撤了十里,只因为小草的银针手镯被空降了过来,为了方便,小草身上就最早的那一个银针手镯,穆北对他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突来的变故,可以说打得人措手不及,所有将领都集中在穆北主帐,这事儿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呢安国公主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在后方吗,怎么突然被六刈给抓了可是这手镯,王爷又言之凿凿。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可是整个北地,没有人能不重视安国公主的安危。
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回去确认了,希望不是真的,可是六刈的态度,他们停对方也停了,如果不是安国公主真在他们手上,怎么可能就这么停了
怀着意思希冀,焦躁的等待结果。
穆北坐在主位上,低垂着头,神色不明,眼前的桌案上,摆小草的镯子。
“报,元帅,魏监军来了”
穆北猛地抬头,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若非是安国公主出事了,魏亭裕绝对不会找过来。
穆北及忙起身,刚行至门口,魏亭裕迎面掀帘子进来,照着穆北就一拳揍过去,猝不及防之下,穆北被打个正着,其他将领见状,还得了,急忙去拉,好在是没有直接动手打人。
魏亭裕一路狂奔,已经没法保持仪态,狠绝的瞪着穆北,“穆北我告诉你,萱儿有丁点闪失,我要你的命”
“魏监军,公主出事,我们都很担心,但是怎么能怪到我们王爷头上,你可是时刻都跟在公主身边”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都没将人护好,他们元帅还在几十里之外呢。
穆北抹了一下嘴角,这会儿倒是没计较太多。“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后面跟进来的一个千户,嘴唇有些发颤,“王爷,可能是李将军”
这话一出,整个营帐里的将领都随之凝固,显然都不敢相信。
穆北眼瞳骤缩,“你说什么”
那千户几乎快要哭出来,不过还算清晰的将事情给解释了一遍。
如果下面的人还带着侥幸,穆北已经笃定了,哪怕那是他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也深的他的信重,定北军的人手安排跟布防,只有上层的将领最清楚,中层的将领一般都只知道局部,若非熟知定北军的人员安排,怎么可能几千人同时潜入后方,同样也不太可能熟知魏亭裕的事情。现在穆北甚至有理由相信,李将军受伤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回北城,如果安国公主没有来,他的目标可能就是北城。
“该死”
如果安国公主真的出事,他的确有很大的责任,事实上,军中居然有这么一个人,他却一直没能察觉,本身就是严重的失察,就凭这一点,皇上真要追究起来,都能直接摘了他的脑袋。更何况,穆北本身还怀有私情。
北城梳理得那么仔细,这真正的祸害却在军中
“元帅”一众将领这会儿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那是他们最信重的兄弟啊,怎么就,怎么就等到接收了这事实之后,他们心中的恨意,却超过其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