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林剑飞这个假想敌的出现,黄爱武好像突然开了窍,对刘美君表现得格外殷勤。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刘美君似有似无地躲着他,一旦他们两个人独处办公室时,刘美君总会找理由避开。
黄爱武后知后觉,一点不以为意,还每日乐此不疲。
反倒是韩春雷和罗大鸿两个局外人,早早看出了端倪。
韩春雷作为老板,对办公室恋情,不支持也不反对,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干涉,只是觉得黄爱武这个呆头鹅,有些好笑。
罗大鸿就不一样了,一抓住机会就寻他俩开心,弄得刘美君每次都羞红了脸,而黄爱武,却是乐在其中。
时间,就在这样欢快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东门墟的大水终于退得差不多了,各行各业也渐渐恢复了元气。
红姐的快餐店恢复了往日宾客盈门的热闹,楼下斜对面那家龙井茶专卖店,也整装重新再次开张。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唯独阿豪、阿强和张喜禄他们合伙开的天乐歌舞厅,没有半点要重新营业的迹象。
张喜禄依旧天天不见人影。
这天傍晚,韩春雷下班回家。
最近一直不见人影的张喜禄,正提着一个网兜,出现在他的出租屋门口。
有日子不见了,张喜禄胖了,而且头发、衣服也收拾得比以前要干净整洁了。
不过韩春雷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韩春雷摇了摇头,打趣道“舍得出现了”
“嘿,特意买了几个卤菜,找你喝几盅”
张喜禄咧嘴一笑,把手里的网兜往上提了提。
韩春雷看他那个网兜里,装着几个油纸包和一瓶“长乐烧”白酒。
“先进屋。”
韩春雷赶紧开门,把张喜禄让进了屋。
张喜禄把几个纸包打开,一包卤牛肉,一包猪头肉,一包烧鹅腿,还有一包花生米,挺丰盛的。
韩春雷找来两个玻璃杯,简单用热水冲洗了下,就各自把酒倒了四分满。
可不敢倒满杯,倒满杯了一口掫,这白酒是要喝死人的。
张喜禄举起杯子,道“来春雷,我敬你要不是当初你带我来深圳,哥哥我还蹲在废品站门口挣那个一块几毛的辛苦钱哪有现在舒坦好日子”
叮
杯子一碰,张喜禄仰头一口掫。
韩春雷跟着喝完,说道“你这突然这么煽情,我可有点吃不住,怎么的你这好长时间不出现,一冒泡就又是肉又是酒的,还忆起往昔来,难道遇到什么难事了”
“诶,在你面前,真是什么事都藏不住”
张喜禄微微一叹,又给两个人的杯子重新满上四分酒,这才说道“阿阿兰怀孕了。”
“阿兰不是你一直在谈的对象吗怀孕是好事儿啊那就赶紧奉子成婚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韩春雷欣喜道。
没有回音。
看张喜禄的表情,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韩春雷问道“喜禄哥,是不是不够结婚的钱”
“不是。哎”
张喜禄郁闷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才道,“不是钞票的是儿,阿兰是六四年出生的,今年才十六岁。连扯证的岁数都不够,我俩结得哪门子婚”
“阿兰才十六我靠,张喜禄,这你也下得去手”
韩春雷也听说阿兰很年轻,但没想到她的年纪会这么小。
“我”
张喜禄有些难为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和阿兰是正正经经搞对象,准备要娶她的,又不是随便玩玩。再说了,十六岁怎么了虚岁都十七了,满十八就能扯证了,我们俩也就早了一年。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我这结婚前不得谈个恋爱吗”
满十八就能扯结婚证
韩春雷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忽略了两个时代的差异。
在后世,十六岁是读高中的年纪,跟花儿一年鲜嫩,这要谈恋爱的话,那就属于校园早恋。
通常大学毕业是二十二三岁,所以到了二十五六岁,才会被“父母们”认为是最适婚的年纪。而在一些一线城市,过了三十才结婚,也是常见现象。
而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这会儿,人们结婚观念普遍很早。
女性满十八岁就可以登记结婚。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阿兰如今是十六周岁十七虚岁的年纪,和张喜禄偷吃禁果,倒也不算太早。
所以张喜禄说起来,自然是堂而皇之。
韩春雷问道“那你们现在是怎么个打算”
张喜禄道“我打算把孩子打了。但我去医院问过了,打胎不但要结婚证,还得有单位的介绍信。就我和阿兰这情况,连结婚证都没有,更别提介绍信了。”
阿兰是在香港人的厂子里打工,压根没有介绍信这个说法。
至于天乐歌舞厅,倒是挂靠在街道的企业,其实一定要开个介绍信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张喜禄和阿兰都没有结婚,谁敢担这个责任给他开这个堕胎的介绍信
况且开了也没用,没有结婚证,医院也不会接受的。
说到这儿,张喜禄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恼道“我和阿兰没结婚证,哪家医院都不敢接手。我找了豪哥帮忙,但他也找不着路子。所以我今天才来你这。”
这回,韩春雷终于听明白张喜禄的意思了,他哭笑不得地问道“喜禄哥,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们找堕胎的路子吧”
“嗯呢。”
张喜禄重重地点了下头,道“我在深圳这么些朋友里,就属春雷你最有本事了,而且你现在生意好,人面广,所以我就想问问你”
“靠,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韩春雷觉得这事,显然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而且,他认为阿兰肚子里怀着的,总归是一条小生命,说打掉就打掉,这会不会有点太草率和残忍了
随即,他问道“打胎这件事,阿兰她自己也同意”
“阿兰”张喜禄微微一怔,随后摇头道,“我我没问。”
韩春雷一听,惊了,诧异道“你连阿兰这个当母亲的意见都没征求,就开始到处张罗打胎这事了你是假酒喝坏脑子了吧喜禄哥”
韩春雷最后的语气有些重,透着满满的愤怒。
张喜禄第一次见韩春雷发这么大火,忍不住心里一颤,讪讪道“从阿兰怀孕开始,我们俩就没有聊过这个孩子的问题。”
“是没有聊还是不敢聊啊”
韩春雷严肃道,“喜禄哥,阿兰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但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有权决定孩子的去留”
张喜禄“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我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不知道咋跟阿兰聊。”
韩春雷道“喜禄哥,男人肩上要能扛事,要有担当。”
说着,韩春雷上下打量了张喜禄身上一眼,问道“你瞧你现在,穿搭整齐干净,若不是阿兰拾掇的,怕是十天半个月才换一条裤子洗一件衬衣吧”
张喜禄嗯了声,道“是,都是她拾掇的。”
“你瞧瞧人家姑娘,都知道给你拾掇得这么干净板正,说明这是一个能持家,会照顾人的好姑娘啊。”
韩春雷说道,“可是你呢,把人家整怀孕了,第一个念头是张罗着堕胎,而且还不跟她这个当事人商量只言片语的,你这是人干事”
“春雷,你这么说哥,哥真是臊得慌。” 张喜禄低下了头。
韩春雷“我觉得你真该臊得慌,不管这个孩子是要还是留,你最起码的,必须征求阿兰作为母亲的权利。哪有背着孩子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外四处张罗打胎的事儿要是让阿兰知道,绝对伤心欲绝,人间不值得了”
张喜禄“”
出租屋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张喜禄低着头,想着事,沉默不语。。
许久,他才徐徐抬头,郑重说道“这事哥错了,听你的,明天就找阿兰商量孩子的事”
“还明天”
韩春雷翻了翻白眼,催促道,“今天就去现在就去人姑娘家未婚先孕,心里此时最是无助的时候,最需要别人关心,尤其是亲近的人陪伴左右。你说你都拖这么久了,还没给个正式的说法,让她怎么不胡思乱想赶紧去,现在就去”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
张喜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回七分满。
他好像要借酒壮胆似的,仰头三两口掫完,然后开门下楼出院子,直奔阿兰家。
关于文中阿兰十八岁可以登记结婚的一些问题,这里要简单说一下,在19年之前,我国适用的是1950年颁布的婚姻法,当时的法定结婚年龄为男二十岁、女十八岁。注意,这里不是周岁。
1980年新婚姻法把法定结婚年龄改成男二十二周岁、女二十周岁。
这一部婚姻法在1980年9月10日通过,自19年1月1日起施行,至2021年1月1日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