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朝还暮,烟花春复秋。
“多……多谢师叔搭救。”满脸泥污的弟子一边咳血,一边面露感激地看向为他疗伤的颜洵。
颜洵同琚翔继续寻找着那个狼妖的踪迹,顺手搭救了几位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弟子。她取出乾坤袋中的灵药,推入对方嘴中,“你们都是我的师侄,何必客气。”
“仙子,那边还有两人。”树林葳蕤中钻出了一个红衫少年,他惯常使用的软剑上还驮着两名天衍宗的弟子,仔细一瞧刚巧是旬莒和玉茗。
那两人不过是些外伤,算不得有多严重。颜洵上下一扫便已是了然于胸。她随口吩咐道,“我这里还有几颗伤药,琚翔,你拿去帮他们服下吧?”
少年看向这两人的目光很是淡漠,说话时却不减热枕,“何必浪费仙子的那些高阶灵药,我这里也还是有些存货的。”
“也好。”颜洵含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她自觉问心无愧,但同师侄阴差阳错间有了肉体接触后总还是会觉得尴尬。还好琚翔为人磊落而又热情,待她也是一如既往的诚挚,半点不受此事的影响不说,倒教她这位做师叔的羞愧于自己回避的态度。两人的关系自是突飞猛进,有了些亦师亦友之感。
待这些弟子大愈后,颜洵细心向他们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寻到了那个狼妖的踪迹。
负责领队的烟屏峰弟子斜靠在树干上,仔细回忆道:“我们当时听到那狼妖同虎妖聊了几句,他大概是在这禁地里寻找什么宝贝,隐约能听到似乎是同什么剑有关。”
“剑?难道是何方名剑?”颜洵很是困惑。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把上古名剑的名字,但从未听说过禁地会同什么古剑扯上关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能让妖族前簇后拥,甚至派出了麾下护法也在所不辞的,定不会是寻常俗物。
若是当真落入了妖族手中,只怕将是千年前的劫难再现。
颜洵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问清了那狼妖离开的方向,便准备启程追去。
“若,若是师叔不嫌弃的话,晚辈也想结伴同行,尽一份绵薄之力。”烟屏峰的弟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目光坚毅地望向颜洵。
“这……”颜洵有些迟疑,思考着如何婉拒。
刚刚痊愈的旬莒也大声说道:“还请师叔成全,我等定然不会拖累你的。”
就连一旁的另一位烟屏峰的女弟子也恳切地望向她,“师叔,那狼妖是往东北方去的。弟子们曾经路过那里,可以为您带路。我们虽然修为不高,但多些人总是万无一失的。”
琚翔轻笑了一声,也转身看向颜洵,“仙子,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了,就带上他们一同前去吧。”
看着小辈们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就在舌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颜洵终于无奈地妥协了,“罢了,只是大家切记,若是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万万不可恋战。”
眼看着周围的师兄师姐都摩拳擦掌,那位烟屏峰男修甚至已经拿出了法器,玉茗也不免心急起来。她来到禁地里大半个月,虽得旬莒师兄一直在旁保护,后来又有幸同剩下这几人一道,但她还是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同他人的云泥之别。
先前在晨晓峰上,她被玄明保护得太好,虽然也知自己修为不高,根骨有瑕,实则没有太深的体会。然而这一路上颠沛流离,她那点修为自然是不够看的,一早就将玄明特意为她准备的那些保命的法器用了个七七八八不说,后来几乎全依靠着几位其余人的庇护方才勉强撑到了现在。更别提此番遇险,也是因着他们要分心保护玉茗,才被那只虎妖所伤。虽然随后还是降服了此妖,但几个人也都是遍体鳞伤,若非颜洵仙子刚巧路过,恐怕他们都将命丧于此。
那个狼妖远比虎妖还要危险,玉茗自然是不愿同去的。可若是这样,她便只能独自一人在这禁地之中直到禁地再次开启之日了。玉茗很清楚,她的修为在这禁地的大多数妖族面前根本就是不够看的。
既然前有狼后亦有虎,她不得不下定了决心:“也带上我吧!”
还没等颜洵张口,烟屏峰的女修倒是一口回绝了,“不行,那狼族过于危险,师妹还是不参与为好。”
甚至就连一路照顾她的旬莒也劝说她:“玉师妹的心意相信师叔也是能明白的,但也不必同我们一起前去了。我看你还有几样护身的法宝,还有先前在禁地里得来的宝物,撑到禁地重启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玉茗心中暗恼于旬莒的耿直性子。她本就对玄明芳心暗许,而师尊对她的态度也不同于寻常师徒间的发乎情,止乎礼义。女人是敏锐的,即便玉茗年岁不大,也能感受到师尊对她的特别之处。故而,她对于身为师母的颜洵带着些天然的敌意。即便颜洵没有开口,但她脸上的不赞同之色早就如同明晃晃的烈阳,照亮了玉茗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
这让早就被玄明宠爱得再娇惯不过的玉茗怎么能接受呢?
所以她转身求助于自己的同门师兄,“琚师兄,你就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吧。我是不会添乱的,若是师尊在的话,也定然会同意带我一同前去的。”
红衣的少年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冷意,玉茗只看得到他嘴边温吞的笑容。
琚翔在心底轻嗤了一声,强迫着自己收敛住不断翻滚的杀气。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一个人都不愿带上,不光会拖累了他同阿洵不说,还扰乱了珍贵的二人时光。不过既然颜洵已然同意,他便也接受了。
总归这禁地不同别处。是他当年腹背受敌,强撑着将此处空间撕裂开时,亲自设下了禁制。
那些许多年前曾在这片大陆上叱咤风云的老怪物们并非完全消失了,而是因着这层禁制的干扰,故而被迫沉睡着。若是闯入了元婴之下修为的人倒也找不起什么风浪。但那些更高修为的人在穿破禁制时牵动了哪怕一丝一毫的涟漪,都会唤醒那些沉睡的妖怪。颜洵遇到的石精是如此,后来的柳姥、虎妖亦是如此。
为了牵制达到平衡,也是在禁制的影响之下,就算是元婴之下的修士也尚有一力可以反击那些老妖怪们。
因此,琚翔才默认了带上这些累赘。
至于那个玉茗,既然她非要送死,琚翔也不会拦着。
少年的那双狐眼比凡间阅尽后宫三千空寂的吻兽还要凉薄,说出的话却格外妥帖,“仙子,不若便带上玉茗吧。在下想起曾在藏书阁中看到一种阵法,须得多人一同守阵,阵成后却有以弱胜强之效。我觉得不妨可以一试。”
颜洵活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知晓这种阵法。可她本就是音修,只当是因着所涉猎的其他功法书籍不够广泛。她的眉头微微隆起,问询的语气也很是郑重,“大家都不是阵修,且那妖修为颇高,你贸然提出这样一个阵法,可有任何把握?”
“弟子虽未试过,但还是有八成把握的。”少年仰起头,那双眼亮如火曜,连带着额间的红痣也仿若灼灼燃起的红莲,是独属于此间少年才有的疏狂。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就连颜洵也受不了这样的炙烤,心底划过莫名的情绪,不等她抓住便一闪而过。她错来眼,看向琚翔身后一张张虽稚嫩却十分坚毅的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