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梦也好,是未知的时间支线也罢,关键不在这里。”

    “关键在于,陆律,我们并不合适。”

    “你觉得呢?”

    最后四个字,宛如烙印深深烫入陆律心底,皮焦肉烂,却说不出半个字的反驳。

    陆律恍惚,喃喃,“但是,一切都没有……”

    时星:“我离开树巢的不久后,普通的晶石就不能吸收了。”

    时星对着空中招手,风跟随他的请求,书桌上摆设的红矿被精神力牵引,飘了一块下来,晃晃悠悠落到时星掌心。

    时星把玩片刻,抛给了陆律。

    陆律分辨,认了出来,“坎贝尔红矿。”

    时星:“这是我成熟期第一阶段吸收的晶石。”

    陆律瞳孔震动。

    “陛下向坎贝尔购买了……”

    时星:“买下了一颗红矿矿星。”

    陆律再次抬头,每一个字他都懂,但是意思,却又像是不明白,满脸的茫然。

    矿……星?!

    时星:“皇室不能受制于人。”

    “如果只是购买大量的红矿,时间久了,坎贝尔星不可能无知无觉,所以保证我有充足的晶石供应,以及在成熟期没有任何的闪失,最终殿下购入了一颗矿星。”

    “现在这颗矿星已经被推入了帝国的卫星轨道,我度过了成熟期,但是矿星能源还没有开采完全,我和殿下商议过,之后这些红矿会以帝国的名义,分给高级别的成熟期蓝星人。”

    似是欣赏风景般,看着宫殿外的花草,时星往边上踱了一步,又道。

    “自从进入成熟期,我吸引来的星兽多在2s级以上,且变异星兽居多。”

    “之前在北境就遭遇了一只空间系变异的星兽。”

    “到最近,你当时也在,边境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乃至星网的视频里,那些星兽全都是冲着我来的。”

    “哪怕梦是假的,这些总是真实的吧,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们又有哪里合适?”

    时星再度看向陆律。

    海水蓝的眼睛在陆律心底不复温和,是一种刺骨的冷意,刺穿了他。

    时星向着陆律走去。

    “你觉得,陆家是能给我买下一颗矿星,还是谭韶能放你在那么危险的环境中去闯?”

    “又或者,你需要我降低一些级别,像是梦里那样,不顾自己身体去成全这段情谊。”

    “陆律,你觉得呢?”

    随着时星一步步往前,一句句的问话,陆律竟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满头冷汗,满背脊也都是。

    又是这四个字。

    这次时星将选择递到了他手上。

    但是,但……

    陆律握拳,手背青筋贲起,额角的青筋也突突跳着。

    时星明明说的是个梦,但陆律总是忍不住地,会将它和现实混淆。

    好似一直在寻找中的,空缺的拼图终于被完成,陆律看到了自己探索的“如果”。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但结局的寂寥破败却不是他能接受的。

    陆律已经混乱了,崩溃重复道,“只是一个梦,星星,或许……”

    “陆律!”

    时星骤然高声,打破陆律的思绪。

    “我问你的是现实,红矿还有星兽问题,你能怎么解决?甚至,你能为我解决吗?”

    陆律张嘴无言。

    时星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眼眉坚毅,但他……陆律再次体会到了两个人的差距。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半了,竟然,有那么久了吗?

    ……已经那么久了啊。

    久到时星成长到足够强大,久到作为同龄人,也能给予他压迫感了。

    理智已经溃败。

    情感却还在煎熬,不得解脱,陆律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

    时星也看了出来。

    大部分话陆律都听了进去,只是接受尚且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给陆律。

    时星残忍地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阐述起见陆律的初衷。

    “以我现在的身份,手中持握的权力,我不想见你,你压根进不了皇宫,靠不近我身边。”

    “对,你可以想办法,但如果我让陆黎调走你呢?”

    “陆光誉或许会反抗我,不会接受我的建议,你觉得你大哥呢,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如果我将你的行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全盘相告,我就不能再将你丢到边境线,乃至更远的地方去吗?”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四年。”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你总有想通的时候。”

    “当然,一直想不通也没关系,帝国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你回不回来对我影响都不大。”

    “你觉得我办到这些很难吗?”

    陆律还是说不出来话。

    但心底却明白,今时今日,以时星的手腕,应当简单。

    时星:“不过一句话的事。”

    “甚至我还可以交给我的上将去办,费楚有皇室的姻亲关系,在帝都哪哪儿吃不开,只是让你不回帝都而已,我相信他有千百种我想不到的方法在等着你。”

    缓了缓,时星又长出了口气。

    天地浩大,感受着天地中能量的流动,时星缓慢却坚定地道,“但我没有那么做。”

    “事实上,我也不会这样做。”

    “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律恍惚,眼眶深红,跟着时星的话语重复,“为什么?”

    时星:“因为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谭韶。”

    一语石破天惊。

    “谭韶的爱是有条件,有限制的,她的子女只能活在她思维能接受的地带,享受她给予的母爱。”

    “我一直觉得她养育孩子的行为方式很眼熟,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直到我看见园丁修剪树枝,我明白了。”

    “你们就是她种下的树苗,所有成长都需要按照她修剪的模样进行,脱离她计划中生长的枝丫,都是不被允许的存在,她会强势修剪掉你们的这些部分,不问你们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接不接受……乃至会不会疼痛。”

    “但是人,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就是有自己独特的形状。”

    “不可能按照别人的心意塑形。”

    “谭韶觉得人是可以随意揉捏的,在她可控的范围内,一切都是她能做主的。”

    “我不这样认为。”

    时星直视陆律,那视线仿佛有什么魔力,不容陆律回避。

    于是他就这样迎了上去。

    时星道:“陆律,你痛苦的根源是来自你的家庭,我只是戳破你家庭和谐谎言的那一颗石子,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

    “和我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你家庭原本的模样,都需要你去接受,而不是觉得将我和你的关系落实,一切便会回到起点。”

    “一切在开始的时候就回不到起点了。”

    “梦里我能感受到你被谭韶拿捏的痛苦,所以我站在同样的一个位置,不想用同样的手段去对待你,没有必要,也太冷漠,不至于。”

    时星一言一语,直指陆律最深层的痛苦,层层盘剥,剥出陆律埋藏在最深处,不见天日的真心。

    布满裂纹。

    这一年半时间,无时无刻不被家庭关系折磨出来的裂痕。

    一切的和谐都是虚假的。

    一切的美满也是构造的。

    陆家从来都不完美,只是他以前完全看不到这个家庭底下的深深裂痕。

    “我记忆中的陆小少爷是阳光开朗的,永远生机勃勃,不畏困难。”

    在和谭韶决裂之前,被谭韶一步步逼到绝境前的陆律,至少是这样的。

    “或许养育出这样陆律的美满家庭是虚假的,但你并不是虚假的。”

    “要把自己困死在陆家无解的关系之间,还是重新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全在你的一念之间,陆律。”

    陆律失力跪倒在地,手指陷入花泥中,泪无声跌落。

    时星:“揍你的,是你倒计时的三声,我打完了,这件事就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