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最后这么一句话,让乔司剩余物多的理智彻底飞灰湮灭。
他猛地踹翻了乔穆影,无数枪口虎视眈眈中,他一脚重重踩在男人胸口,那个刹那乔穆影分明听见了肋骨断裂的那令人压根发酸的可怕声响!
被绑个结实的男人嘴里也大口地呕出血来,这场景乔司不到一个小时前才刚见过,这会儿却只觉得恶心。他回过头,朝景洲伸手,脸上线条绷得锋利冷硬如同石刻,哪怕性命悬在枪口下,他却仍然有胆色支使对这些人的老大,“枪。”
反正眼下乔穆影对他来说再无用处,大概是这些年被乔司支使惯了,多多少少都有了惯性景洲不痛不痒地耸耸肩,摘下配枪,当着乔司的面卸掉了多余的子弹,只留了一颗在里面,假笑着叮嘱,“师兄可别打偏了。”
乔穆影这么个人,自己徒手打死他,乔司都觉得脏手。
他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突围的可能,也没打算接着这档子事儿耍花样,眨眼间接枪抬手,一颗子弹从乔穆影嘴里打了进去,射穿头骨,钉在了沥青的路面上。
处理了他,乔司极缓极沉地深吸口气又吐出来,随手空膛的枪给景洲扔了回去,他站在尚有鲜血汩汩流出的尸体边上,脸上有根本不在意生死的冷漠,“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毕竟人是我抓回来的,真要知道点儿什么,也得我先知道才对。”能制住他的师父已经死了,能跟他相互牵制的师兄也落在了他手里,景洲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镜片下,眼睛里带着点笑意,看上去却跟嘴角挑起的笑容一样险恶,“不过我知道的也没他说的这么全,而且其实我知道这些的时间,要比抓人的时候更早一些。嗯最早大概可以追溯到,林安将死之前。”
“”这一晚上的戏太多了,乔司找不到任何能形容此刻心情的词汇,只觉得快被夹杂着激怒的疼痛和彻骨的麻木撕成两半,他脑子都有点不太清醒了,一阵阵的头晕,景洲突然提起林安,他简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错,就是林安。”景洲笑着说:“当年你突然离岛执行任务,林安就察觉出师父要借机收拾他。他找到我,他说他罪有应得,活该受死,托我把一个盘转交给你。”
“但师兄你也知道我的嘛,好奇心重得不行,他把这些交给我的第二天,师父就处决了他,当天晚上我好奇,就看了盘——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是个林疏自述的录音,听了之后真是啧啧,精彩绝伦。”景洲耸耸肩,朝身后摆摆手,立即有下属捧着笔记本到了近前,打开了音频。
沙沙的电流音中,景洲带了一点怜悯地说:“我受人之托,虽然晚了几年,但终归是要把它给你听听的。”
“小司,对不起,不能陪你走以后的路了。”
电脑里,记忆里林安的声音潺潺流水般地响起来,清和温润,带着印象里的一些笑意和龙溺,就开头这么一句,就逼得乔司几乎站立不稳地向后踉跄了一步,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不怪唐总。今天有遣返退训人员的船出岛,其实我有机会逃,可我还是留下了。我罪孽太深,真这么走了,就算活命,我大概也一辈子不能安心。而且,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们要走到对立面上,我不想这样。”
“小司,对不起,一直以来骗了你。入营资料上写我背后的主家姓方,其实不是的,方家也只是我主人的附庸品而已,我的主人,跟你一样,姓乔。”
“他叫乔穆影。你是不是觉得耳熟?没错,他是你父亲乔穆鸿的亲弟弟。”
“我只是主人的一颗棋子,受他之命,以受训者的身份进入训练营,为的是卧底在此,帮主人图谋大事。看见你的时候,你成了我所图之利的一部分”
“小司,你太好骗了。好骗到我别有用心地接近你,你也察觉不出,我随便跟你打个赌,你就真的遵守约定地付了赌注好骗到我都不忍心再骗你,只好让一切骗局都变成真实地爱上了你。”
“我是真的爱你,可我也是真的配不上你。你那么纯粹,多一点的歪心思都没有,可我阴私惯了,立场不同,我早晚会伤害你。”
“与其让你恨我不如让你记住我。”
“小司,我不想再骗你了。可我也有死士的尊严,我也不想回去叛主,所以唐总替我选好的路,对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了。乔穆影身边得力的人不多,他生性多疑,敢外放到绳索之外的更少,我一死,他暂时就不会再往营里送人了。”
“所以,小司,你别怪唐镇了。是我甘心赴死,他只不过是给我提供了一把刀。”
“其实从你跟我说的只言片语里我大概能猜到,你最开始的寂寞和不安,就是从他对你突然冷淡开始的。但你也知道,他对你很好,对吧?所以我不在了之后,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他。养父子也没什么所谓,虚名而已,要则有不要则无,如果你觉得别扭,那就过几年,等你再大些了,足够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跟他站在平等而非依赖的关系上,再来看看。”
“我看得出来,他也是真的喜欢你——哈,堂堂集团总裁,道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唐镇,那天你对他介绍我的时候,说我是你男朋友,他看着我的表情,都快哭了似的。你不知道,当时我虽然避讳着不敢正眼看他,但实际心里爽的不行,特别有成就感。”
“小司,我爱你,但你不必再爱我。你要好好活下去,再不济,就当是用你的眼睛,帮我好好看看这世界。”
“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