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把纸条丢入火盆里,顷刻之间化为了灰烬。
他看着在场幕僚,神情晦暗难明,“父皇此举,可是防着本王。”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不敢言语。
文王自嘲一笑,“父皇倒真会为小七考量。”
他心里一时间烦躁得厉害,偏偏其他人又拿不出个章程,文王干脆让人退下。
又过了小半月,京城那边再度传来消息,武顺侯领十万大军前往边关。
文王的书房顿时一片狼藉。
少顷,他冷着脸打开房门,让下人进去收拾。
他去了马厩,带了十几个随从,就冲出了王府。
文王妃想拦,被身边嬷嬷劝住:“王妃,这会儿王爷心里不痛快,你凑上去岂不是讨苦吃。”
“可是……”
“王妃放心,王爷一直以来都是有分寸的,王妃要相信王爷才是。”
相比之下,卢王府倒是平静依旧。
三皇子把纸条烧了,然后拍了拍手,带着自家王妃出门赏景去了。
不要他做事,他还乐得轻松悠闲。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以为父皇此举,是为了维护容衍的储君的之位。
然而他们却不知,这事是容衍密信提出的。
他不要二皇兄和三皇兄来助他,否则日后,他会理不直气不壮,问心有愧。
为什么日后会理不直气不壮,问心有愧,他却没有明说。
这是一种无形的试探,容衍在试探他父皇的底线。
明玄帝收到信的时候,都气笑了。但是细想之后,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所担心的问题,所顾忌的隐患,容衍都考虑到了,并且还准备付诸行动。
他终究是人,有这么一个知他思想,秉承了他的理念的人,他心中的天平,到底是倾斜了。
或者,这种情况在更早之前……
谁知道呢,可能天知道。
容衍看到岳父大人领兵前来,就知道他赌赢了。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心里鼓鼓胀胀的,仿佛快要溢出来。
四皇子还往武顺侯身后瞅了瞅:“没有其他人了吗?”
武顺侯抱拳:“回四殿下,此行来人都在此处。”
四皇子难掩失望,“我还以为我哥要来。”
他随口咕哝了一句,就投入到正事当中。
武顺侯刚带着大军休整,次日号角声就响起。
羯族来了。
他赶紧前往城楼之上,太子殿下正指挥众人反击。
第二百七十章
“推滚石,快点推滚石!”
“弓箭手——”
“炸。药队加大火力!”
粗犷的男声此起彼伏,平时说笑憨傻的将军,手持宝剑,与手下士兵一同杀敌。
“殿下,殿下。”一名小兵跑过来,抱拳急速道:“殿下,羯族分散了兵力,骑兵速度又快,炸。药对他们的杀伤力大大减弱了。”
“报——”
“殿下,滚石快用完了,是否就近使用炸。药。”然而这样做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容衍否决了这个提议。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殿下,滚水已经烧好。”
容衍眸光狠厉:“泼!”
他亲自拔出宝剑,就要上前杀敌,却被人拦住。
武顺侯抱拳:“殿下,此等事请交由臣下。”话落,他大步离去。
羯族来势汹汹,但大兴早有准备,又兵力充足,虽耗费了些时间,却有惊无险,在半下午的时候,成功击退敌人。
然而容衍一点都不敢放松,黄昏时刻,他召集众人商议。
众人说着今日的情况,到底是取得了胜利,诸位将军脸上还是难掩喜意。
容衍也没有泼冷水,夸了几句之后,才问起今日伤亡情况。
“死去的有四十七人,重伤者六十九人,轻伤者二百一十二人。”
这在过往,这点伤亡人数都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如今已不是过去了。
容衍眉头紧蹙,“伤亡人员名单尽快清点出来,给其家人发放抚恤金。”
“重伤者好生医治,轻伤者包扎好伤口,也得多注意些,免得伤口发炎。还有其他baba……”
他一条一条的命令传下去,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低垂。
有人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众人看过去,那将领一张沧桑的脸都泛了红。
容衍勾唇浅笑:“今天到底是小胜,晚上大家庆祝一下吧。”
他自掏腰包令人去外面买了酒肉,酒是度数很低的米酒。
羯族不是好相与的,独特的地理环境,让羯族人比大兴人更强壮,身手更敏捷。
每次与羯族对战,大兴士兵都无异于在鬼门关面前走过一遭。若是不适时将这种负面情绪发泄出来,长此以往,肯定会出大问题。
而每次胜利后的庆祝宴会,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大块吃肉大块喝酒,低浓度的酒不会让人宿醉,却能解压,很适合军营。
容衍碗里也倒了小半,他偶尔抿一口,眉头却紧拧着,像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小七。”
容衍抬眸,来人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眸中盛光,像有永远浇不灭的热情,不是他五皇兄又是谁。
“五哥。”容衍唤了一声,他挪了一下,给人让出位置。
五皇子端着一碗米酒,跟容衍碰了一下:“怎么不开心。”
不等容衍回答,他又道:“在想羯族的事?”
容衍抿了一口酒,“一直防卫不是回事。”
五皇子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世上呢,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可是小七……”
五皇子的面容陡然严肃下来,“你知道羯族的地理环境吗?”
“他们的城池依势而建,易守难攻。再加上羯族人”
五皇子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单论体能,羯族人是优于我们。”
“在什么都不利于大兴的情况下,大兴强攻羯族是非常愚蠢的决定。”
容衍不语,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五皇子也不说话了,抓了容衍面前一块烤肉,大口咀嚼,口齿含糊:“好了小七,我们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羯族,同样的,羯族也奈何不了我们啊。”
大兴跟羯族僵持不下,不过因为大兴这边胜多败少,倒是堵住了有些朝臣提议让藩王出战的嘴。
非是容衍不顾全大局,若论有才之士,边关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哪个单拎出去,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若论兵力,为了防止藩王拥兵自重,曾有明确规定,藩王亲兵最少五千,最多一万。但私底下还有没有其他兵力,就不好说了。
但只要二皇子和三皇子不傻,他们各自最多能带的亲兵就只有一万。
两个人加一起,也就两万亲兵,这点兵力,对边关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有跟没有都不差。
这点容衍看得明白,大部分朝臣也看得明白,除了个别“顽固”份子,倒是没人再提起。
大兴跟羯族这一耗就是大半年,入冬后,羯族的攻势尤为猛烈。
容衍已经两天没有休息好了,站在城墙之上指挥,青色的胡茬冒出来,给他添了一种沧桑和稳重。
……
“唔……”
东宫灯火通明,宫人太监来往匆匆。
太后难得离开仁寿宫,踏足东宫。
她面色严肃,问身边的老嬷嬷:“阿恕现在如何了?”
“回太后,产婆说太子妃这是头胎,生产不易,还有得等。”
太后:“参汤备下了吗?”
“太后放心,这些妇人生产需要的东西,奴婢都早早备下了。”
太后拨动手中的佛珠,长长吐出一口气。
内室里没有女子的惨叫声,只偶尔有几声闷哼。
李恕从小习武,身子骨比同龄女子好上许多,又兼之二十有余才有身孕,所以生产的风险比其他女子低了大半。
然而疼痛却不会因此减少,她若非疼得很了,也不会发出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