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不怎么好。”萧见深说。
“味道确实不怎么好。”傅听欢实事求是。
“我以前吃过。”萧见深说。
“我以前也吃过——”傅听欢接话,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萧见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他蓦地转脸看向萧见深,却只见对方看见站在自己身前几步之外,被布巾层层缠绕的侧颜。
手上的野菜似乎在凭空间多出了好些本来没有的重量。
堂堂太子,怎可能尝过乡间贱菜?就算曾经因缘际会尝过,又怎么会特意在他面前提及?
唯有太子曾使人调查“薛茂卿”的经历,知道那些真真假假的过去,方才能有今日之举,说今日之话。
调查本是应有之义。
但能贴心至此,却非寻常之人。
若他身是女儿之躯,少不得也就此从了。
傅听欢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他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野菜,又屈膝蹲下,以手掌压了压一株秧苗附近松动的泥土,又以手指掐走了叶片上的一只小虫。他没有杀生,而是轻轻将小虫给放了。
萧见深看见了这一幕。他这时忽然意外的发现对方虽然面貌艳丽,但在独自沉默的时候,却额外显得有些呆——因为对方又在发愣了。
他近日正为土地之事烦心,亦更为了解到对于农夫而言粮食究竟又多么珍贵,所以方才见着了傅听欢可能踩到幼苗,才伸手将他扶了一扶。没想到对方随即就蹲下来打理作物,动作还极为娴熟。
他一时有些刮目相看,心中不是没有惋惜:若眼前这人不是奸细,不拘是东宫讲书还是授官外放,都是一个难得之人才……
傅听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来回走了几步,目光并不看萧见深,只灼灼盯着手上的野菜,叹道:“太子世之伟丈夫,这天下若真有女儿拒绝太子,也不知她究竟是如何铁石心肠。”
他自以为已说得够明白了。
乡间女儿和他有何干系?萧见深眉梢一挑,也并不想和奸细讨论这个。
但见天高树叠,山重水复,碧波潺潺,清风萧萧,他负手而立,只问傅听欢:
“茂卿可愿与孤回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补完。
太子幸运恒定MAX的被动技能实在太叼了(。
这技能的作弊能力就和小陆天生幸运E一样……(((
☆、章九
萧见深的“一起回东宫”邀请并没能得到傅听欢的首肯,但从云桂村离开之后,傅听欢依旧回了琼楼。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是最简单的欲迎还拒而已。
十来日的功夫,之前因为接连几次交手而千疮百孔的琼楼早就焕然一新。这自然是来自王让功的手笔。东宫大太监自从知道了这一段时间萧见深和傅听欢同在云桂村的消息后,立刻如醍醐灌顶,明白自己究竟是想得浅了一层,还是没有看清楚江山和美人其实毫不冲突,完全可以兼而得之的啊!
因此在他重新度量了傅听欢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之后,立刻找齐工匠督促他们连夜修整琼楼,又立马开了东宫库房,一应家具摆件,挂画清玩,如流水似地淌进了琼楼之中,保证个个都有来历,件件俱是珍奇。
萧见深此刻就正与傅听欢坐在琼楼之中,品茶赏花了。
这是萧见深从云桂村回来的第三日。
他们所在的是琼楼一楼的东北角。这一处在萧见深的计划中本作书房之用,这里远离街道,窗外就是假山池水与成片疏竹,水声叶响,十分悠然。但傅听欢住进来之后没过多久就把书桌与书柜全部撤掉,只留一个靠窗的长榻与几个放茶具的竹架子,把它当成了茶室来用。又在后院的竹林前搬了好些不同颜色品种的山茶进来,还多是那种重瓣层叠,硕大如碗的。
今日的天气还不错,天高云舒,微风徐来。茶室的窗户被撑杆撑着,白的、红的、紫的、黄的、各种各样的山茶在窗下争奇斗艳,檐角下的大水缸中还养着几位红鲤,比萧见深原来的布置显得有人气多了。
“茂卿住的可还习惯?近日伤势可有好转?”萧见深啜了一口茶便将杯子放下,他尝出了杯中的茶乃是今年江南新进过来的贡品大红袍,一整年也只有一斤,他的太子东宫中好似分到了二两……
他的目光忽又落到傅听欢身后。在傅听欢身后雪洞一样的白墙上,悬着一幅字画,乃是他最喜欢的书圣的一幅狂草。再而后他又看见了屋外的那些山茶,他进来的时候便奇怪薛茂卿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品相难得的山茶,还心想对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所有行李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然后他越看这些山茶越觉得有些眼熟,终于在发现一朵三色,雍容胜似牡丹,清纯好比白莲的山茶时回忆起来了。
这株三色茶还是前两年他带回来的一粒种子,亲手栽下之后就一直营养不良了整年,中间差点枯萎而死,还是他再亲自照顾了好一个月,才救回过来,自救活之后,就一日长得比一日美丽夺目,他虽不将一株花多么放在心上,三不五时记起来了,也会特意去看上一眼。
随便一看,就全是自己的心头之物。
萧见深……有些心塞。
奈何有着一张让人一见就想要跪地拜服的脸,不管萧见深是心塞还是心疼,都没有人能窥探出来。
傅听欢自然也不能。
所以他在回答了萧见深“尚可”之后,就很自然地和萧见深谈起了他这一次去城郊微服私访的结果:“殿下日前去京郊为的难道是朝中事宜?”
萧见深并不隐瞒,很快将土地的事情简略告知。
傅听欢目光闪动,他虽立刻以喝茶的姿态加以掩饰,但萧见深依旧很明白地看出了对方烁烁的目光中闪现的乃是不容错认的炽热与专注:“土地乃万民之根本;这天下大多的村子里,只要还有一口饭吃,那些农人就不会背井离乡;就算有些出去了发生意外的,也讲究要落叶归根……”
对方好像很关心这个。萧见深一边沉思着一边说:“但此时恐怕并未有多少行之有效的办法。”
傅听欢眸中渐渐转出一抹异样的神采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处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风流来,而是自榻上顷身,越过桌案凑到萧见深身旁,同萧见深分析:“不知太子有何想法?这世上的土地就那么多,给了这一方,那一方必然就两手空空;给了那一方,这一方当然就剜心剖肝……这涉及自身利益之事,不怪得举朝上下皆不赞同。”
“殿下固然身怀九鼎手握尚方,但为了社稷之安稳,黎民之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