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
陆执轻眨了下眼睛,半晌才低低地应:好。
做小鹿的时候,是你主动加的我吗?池矜献坐起来,摆出了正色聊天的架势。
陆执只好跟着坐直身体,闻言点头:是。
什么时候加的?
高中开学之前。
关于具体怎么加上的场景如果说了肯定会有些印象,但池矜献从来不是个追忆往昔的人,哪怕他是当事人之一。
不然他也不会心大的看开那么多事。
因此他只问自己想问的,继续道:咱们两个小时候明明认识,你既然找到了我,又为什么不说?还要瞒着。
闻言,陆执沉默不说话,但他已经恢复正常的眼尾,不知为何突然诡异地红了一点。
不许说谎。池矜献强硬地开口,势必要逼迫人似的。
陆执便开口说:你根本就不记得我。
池矜献微怔,同时心里还不可避免地起了一层沉闷。
他突然有一股直觉陆执能变成今天这样,他肯定也有责任。
而且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平日里陆执就像一个咬紧牙关怎么撬都撬不开嘴的蚌,有些东西一天不说清楚,那这些东西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时间长了,他们还是会走上老路。
可池矜献想和陆执好好地在一起。
哥,池矜献道,第三次问了某个问题,你恨我吗?
陆执垂着眼睫,不自觉地去轻轻把玩池矜献的指节,看起来还想和人十指相扣,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敢进行下一步。
他沉默着,非常安静,可他本该如浓墨一般的眼睛却越来越红,直到过了不知多久,陆执终于深呼吸一口气,额头缓缓缓缓地抵在了池矜献的肩窝。
他用最旖旎的姿势开口说着最狠的话:恨。
池矜献,陆执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池矜献睁着眼睛,听着这个早就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只觉得一股轻松蔓延进了四肢百骸。
可除此之外他仍旧难受,因为陆执在哭,他此时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池矜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肩窝处的衣服湿了。
陆执颤声说:我明明只是在学校门口等我爸来接我回家,根本没想过要认识你,你却不管不顾地直往我面前冲,还要送我玫瑰。
我说了我不要,你非要缠着我
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我信你了,可是你,陆执发了狠地捏住池矜献的肩膀,始终没抬起脑袋,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两人中间,可是你丢下我!你明明说了喜欢我,又对所有人都一样好。
池矜献,他说,我真的要恨死你了。
小时候池矜献明亮的笑容,以及信誓旦旦的承诺,生过病的池矜献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如今被提醒也想不起多少。
可他不知道他将这些记忆都一笔一划深刻清楚地留给了另一个人。
一个在黑暗里摸索生路的人。
陆执在沉闷的铜墙铁壁里跌跌撞撞怎么都看不见光,只能靠小朋友之间的那点相互信任相信池矜献还会回来。
毕竟哥哥我喜欢你啊,我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这样的话是他亲口说的。
可后来身边的人,池矜献谁都没有忘记,唯独忘记了陆执!
他将他留在了无穷无尽的沼泽里数不清多少个日夜,好多年。
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不能怪你什么,陆执声调哽咽得几乎要不成形,可话明明是你说的!也是你招惹我的!
我找不到你没过多久,我也找不到爸爸,他也不要我了。
短短两月,他失去了最在乎的两个人,并且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感受过温情。
他不知道他该去哪儿,也不知道他该怎么长大。
更不知道到底要长成什么的人,才是被期望的。
我都决定放弃你了,可你又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以同样的方式,陆执愤恨出声,声线接近嘶哑,我说我不喜欢你,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给人拒绝的机会,随自己开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拿你毫无办法,还要每天害怕第二天你会不会又突然不见。
池矜献无意识地紧紧拥住陆执,眼眶通红。
他一遍一遍地喊:哥。
我想在乎你,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不可以,玻璃墙外彻底安静下来了,陆执的声音清晰得让人心惊,我不知道我爸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反正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陆执。我什么都不敢做,只想让你所喜欢的是一个干净的我。
可是陆执的音色低下来,像倾诉,更像低喃,人类的劣性基因总是会遗传的,我变得越发卑劣就像陆自声一样。
红绿灯在无人的时候依旧在有规律地变换着,犹如人的心情般,不可能永远都是绿灯直行。
可红灯会给人思考的时间,以及解释的机会,以此可以通过这条路径。
哥,你对我是不是有误会啊,池矜献双眼都是泪,故作轻松地哽咽着笑说,你觉得我像太阳一样,那只是你觉得,但我根本不是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的真善美。
他表明真心一般地说:陆执,也许最初我对你一见钟情确实只是因为很直白的外在,但时间久了,我喜欢的根本就不仅仅是肤浅的表面,我喜欢的一直就是陆执这个人而不是他干不干净。
陆执额头还抵着池矜献,他闻言微怔,片刻后反应过来,眼泪便落得更加汹涌。
他说:我现在知道了。
说着,陆执伸手轻缓却不容拒绝地拥住池矜献,在人耳边越发清晰地说:但在你告诉我说你不是故意忘记我、离开我的时候我就不再恨你了,我想要你,想拥有你。
可后来我又恨自己,恨自己留不住你,恨自己成为不了你的全部。
因此他经常被极端拉扯,怎么都做不到平衡。
甚至有好几次都已经踏进了死路。
万幸,他依靠着颜悦教导他的那八年、池矜献陪伴过他的那一年,努力长,努力长,终于是没长成像陆自声那样,心尖上生了一点好人的潜质。
可他始终都在疯子的边缘间徘徊,只能每时每刻如履薄冰般地行走,唯恐脚一重,就会疯得连自己也不认识。
陆执在黑暗里待了好多年,那些年里没有一个人救他,他只能靠着心里的一点光去如数警醒自己。
活着。
去寻找太阳。
终于,迎着阳光生长的千万株玫瑰,在午后将他簇拥在了有颜色的周围。
陆执一遍又一遍地喊:小池,小池。
他说:如果你再走
再走了又能怎么样呢,陆执沉默,小声哽咽着祈求:别再丢下我了我好疼。
明明被恨了,还被说了很狠的话,池矜献脸上也都是泪水,但池矜献一点儿也不难受就算难受也是因为心疼他哥。
他反而开心得笑了出来。
紧接着半句话也没说,池矜献稍退开点身体,在人还反应未及着,他便双手扒住陆执的肩膀将自己送了上去。
当即,柔软的唇瓣和熟悉的气息完美融为一体。
灯火阑珊的尽头,是他们在热烈地拥吻。
第62章 热情似火小玫瑰
池矜献觉得自己头顶的灯好像在晃, 又或者自己的眼神始终是迷离的,那些亮光映在瞳孔里时,总是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让人眼晕得看不清东西。
连带着人的脑子也一起不清明起来,像是要飘走。
他只能依靠本能地伸手,用力去推压制住自己的人。
可力气根本使不出来,指尖都软得要命。
比被下了四肢无力的麻药还要厉害。
要不是清楚知道身边的是个好人,池矜献觉得他今天肯定得命丧在此真正意义上的。
但有命在也差不多快失去半条了, 因为他不仅没推拒成功,还适得其反地得到了一股在意识到他要反抗而更加凶狠地压制。
陆执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池矜献不自觉地用力抓, 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握住还是想挣脱。
呜
五感渐渐变得不甚清晰,池矜献眼角的泪还没干,就又重新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湿润。
直到下一瞬间,大量的新鲜空气如雨后春笋般一齐涌入肺腑当中, 他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他竟然又因为亲吻差点被憋死!
上次没经验就算了,这次竟然还是同样喘不上气可陆执也没经验啊,为什么他就能那么强势。
把攻城掠地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退却一分一毫都不行。
你怎么一开口池矜献就不适地皱起了眉。他的嗓音变得沙哑且甜粘, 尾音带着抹钩子似的, 直盯着他的陆执闻声眼神都明显变得更沉了, 池矜献心里一激灵,忙清了清嗓子, 而后才继续出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凶啊。
陆执动了动喉结,喉咙里只发出了一声沉闷暗哑的嗯。
天花板上的灯不会改变方向直直地从头顶打下来,将陆执的身影完美地投射在了仰躺在沙发上的池矜献身上。
他们目不转睛地对视,眼神里都带着彼此看得懂、看不懂的情绪, 呼吸不稳。
陆执还牢牢地按着池矜献的手。
兴许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刚才池矜献的埋怨,他弯腰低下头,堪称怜惜地轻吻在了池矜献的嘴角。
池矜献,他喑哑着嗓音虔诚地说,我喜欢你。
池矜献不自觉地微眯起了眼睛,灯光在他眼里留下了更耀眼的光彩。
璀璨夺目。
小池,陆执说,我难受。
身在易感期,喜欢的人又待在身边,目前还能摸能碰,不难受才怪了。
池矜献侧首看他,似引诱又似不知:你想做什么?
陆执呼吸变重了。
半小时后,池矜献扭头看着已经跑到另一张沙发上去的人,抿唇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而后他又诡异地垂眸看只余一件贴身衣服的自己,沉思转而变成了怀疑人生。
直白的光线将池矜献裸.露在外的皮肤映得发亮,任谁多看一眼都再也移不开视线。
特别是那洁白细腻的皮肤上此时还不均匀地布着几道红痕,明显是被捏出来按出来的。
似乎还要引着人继续留下更多印记才好。
你,池矜献从沙发上坐起来,笔直白皙的一条腿微蜷,另一条腿的光脚丫子则踩着地面。他盯着对面的陆执,不太敢相信地道:你就这样把我扒光了,又把我晾在这儿?
陆执身体蜷缩,抱着从池矜献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在自己周边筑巢,用喜欢的人的味道缓解痛苦,而后便再也不靠近池矜献这个人了。
我易感期,陆执把脸埋进衣服里,哑着的嗓音从底下闷闷地传出来,会伤到你的。
小池他说,你不要在这里待了,我真的好难受。等一会儿失去理智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一时之间,池矜献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我都同意啦。他说。
不要,陆执摇头,前额止不住地在他所埋的衣服上蹭,头发都乱了,我喜欢你,不可以伤害你。
他静默片刻,说:易感期的Alpha都不是人。
所以初次绝对不可以放在这么被动的时刻。
可闻言,本来还有点无语的池矜献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觉得陆执肯定是在夸大其词,没信,毕竟他没感受过。
只是等以后一碰见陆执易感期,池矜献就下意识腿软和怵的时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目前确实没在意,主要是也不懂。
所以池矜献气冲冲地拿起一个抱枕砸向了对面,红着耳朵小声骂:你便宜都快占完了,这时候又装大尾巴狼!
陆执伸手捡起被弹到地上的抱枕,拖进怀里上面有池矜献的味道。
嗯,他叮嘱般说,小池,离我远一点,但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池矜献:这么霸道?
陆执:嗯。说着,他脑袋微动,把埋在衣服里的脸露了一小半出来,那只过于黑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池矜献。
池矜献心跳下意识地漏跳了一拍,而且在人看过来的瞬间,羞耻之心也猛然间找了过来,把池矜献惊了一跳,忙拖了两个抱枕挡住自己。
紧接着他就不再玩闹,转身去找陆执的衣服穿上。
街外的霓虹灯从大亮到渐渐失去色彩,天边的鱼肚白翻出了一条边,凌晨的曙光如期来临。
陆执直到这时候才感受到身体不那么难受,有了一丝困意。
而池矜献都已经没心没肺地睡了两觉了。在意识到陆执即将要睡着之前,他凑到人眼前轻声说:哥,我要去找小爸他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饭呀。
陆执应:好。应完神智不知道清不清醒,他认真地盯了一会儿池矜献,像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问道,真的会回来,对吗?
池矜献揉他头发,道:真的。
陆执信他,乖巧地点头。从昨天就经受易感期折磨的身体确实是疲惫了,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起来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