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看了他好几眼。

    ……怪了。

    来的时候司景的衣服上,有毛领子吗?

    司大佬走出包厢,见走廊上没多少人,几个箭步进了洗手间。他把门一反锁,还没来得及脱掉衣服,头顶的毛耳朵已经蹦了出来。

    砰,左手臂上长出一手臂奶茶色的毛。

    砰,右手臂也长出了满满的奶茶色毛。

    手脚都迅速缩小,慢慢在手心长蘑菇一样蓬出了嫩粉的肉垫子,生出了长长的指甲;他的腿像是被什么人锯断了,一节一节地矮下去,最后只剩下手指那么长,勉强在地上支撑着,晃晃悠悠的。

    短腿猫出乎意料地变了原形,愣愣地站在原地勉强思忖了好一会儿。

    这不对啊。

    这不年不节,没喝酒也没吸猫薄荷的,怎么就突然变了?

    这说不通啊!

    他憋足了劲儿准备再变回来,接连尝试了好几次,一低头,却还是只能看到自己的爪子尖。

    靠!

    短腿猫横眉怒目,对着马桶狠狠踹了一脚,倒踹的自己连蹦带跳,在地上痛的忽闪了好几下。

    还变不回来了是不是?

    这就很让猫生气了。

    司景气呼呼用前脚按动手机,给自家的猫薄荷草发短信,还没来得及费劲儿地把“在平南路那个饭店”这一句打完,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司景一头倒在了地上。只在模模糊糊之中,好像被什么人捧起来了,捧在手心上,小心翼翼地托着。

    “没事?”

    “没事,”那声音也像是隔着雾,忽近忽远,“就是五百年到了……”

    “他才几十年修为!”

    “可是体内有龙的修为吧?”那个声音道,“龙对这种修为不高的小妖来说,可要强大的多——他受了影响,要提前过五百年的这个坎了。”

    妖界修行,五百年为一个坎。蛟龙是被雷劈,阚泽是变原形,司景目前的情况,他们都说不好,只猜测对方可能也是要在这一年内靠原形生活。

    只是司景总也不醒,这想法显然便不太对了。

    最终是请来的白泽有经验,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五百年的心劫。得把他拉回来。”

    拉回来。

    阚泽一怔。

    白泽仔细看了看,又道:“可能停留在成妖之前的那段时间,刚出生不久。”

    刚出生不久!

    蛟龙爸爸眼睛发亮,立马举高了手。

    “我去我去!”

    幼年阿崽!

    阚泽一枝条把他高高举起的手抽下去,义正言辞:“自然是我去。”

    白泽不拦他,只笑眯眯道:“那便你去。”

    这位象征祥和的神兽于身上拿出一支短短的香,点燃了。香味馥郁却不过分甜腻,像日光洒落一样明媚亲和的气味,蛟龙连吸了好几口,正要再吸,白泽已经将香在阚泽面前晃了晃。

    “一炷香完的时间,在梦里大概是二十年。”

    “你要把他带回来。”

    阚泽点点头,目光沉沉。在香的气味下,他也慢慢沉睡过去,陷入了深眠。

    ……

    司景在一片杂乱之中勉强睁开了眼。身旁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他,他下意识抬起腿,一腿便软绵绵踹过去,把身边的东西踹的咕噜噜滚了老远;只剩他一只猫在温暖的源泉前,下意识张嘴接住了母亲分泌出的乳汁。

    咕嘟咕嘟,又香又甜。

    不知不觉,几只爪子都凑了过去。司景抬着头,兀自啪嗒啪嗒吸吮的津津有味,方才被他踹开的小猫瘦弱些,这会儿还没睁开眼,正细声细气地咪呜着在原地试探着走动。猫妈妈很有教育孩子的一套原则,只回应两声,并不起身把它带回窝中。

    没错,这就对了。

    司景满意地想。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嘛!

    ——等等。

    这句话好像很熟悉,可是是什么意思来着……?

    旁边有不少人在围着看,她们的笑声很轻,好像荡在空中飘来飘去的风筝。司景抬起眼,那双橄榄青的眼睛引来了许多小姐的兴致,都对着那小小的一团交口称赞,羡慕不已。其中不知为何生的相当眼熟的一个说:“我要它。”

    跟随的人为难,“家里的夫人说是不允许带猫……”

    小姐压根儿不听,伸手就要去抱他。跟随的奴仆胆战心惊,生怕它脾气暴躁,反而把身娇肉贵的公馆小姐给抓出几道血痕迹。

    好在司景只是嫌弃地闻了闻,对这只满带雪花膏香味儿的手并没有产生任何多余反应。

    小姐欣喜:“看来这的确是我的猫。……多少银元?”

    将猫崽子抱来的人说了个数字。小姐听罢,便让人回公馆去拿,“就说我要用的……”

    “不用了。”

    另一道声音忽然将它们打断,几个人都诧异地回头去望,却是个瞧起来十分年轻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宽肩窄腰,西装设计恰到好处,板正又流畅,将腰线掐的格外明显。

    跟来的几个人都看得脸一热,公馆小姐道:“这是我先看中的猫。”

    “是吗?”来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微微笑,“我看并不是。”

    “怎么不是!”小姐怒道,“分明是我先看上它的,你——”

    你到底是从哪个坑里头冒出来的?!

    男人不动声色,只伸过去一只手,若有若无在猫窝里头拨弄着。猫崽子闻见了醉人的香气,立马把奶也扔了,跌跌撞撞往着阚泽手撤走的方向追。它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头顶全是细密而软的绒毛,稍稍一碰就像是带了帽子,蓬松的炸开了。

    有奴仆小声道:“这位可能是阚家的公子。”

    听见阚泽两字,公馆小姐便不说话了,沉默一会儿,将自己的手帕也攥得更紧。她听说过阚家唯一的孙子外出海外学习的事,却并不知他竟然是今日回来,此时国内已然是兵荒马乱,也不知究竟是回来做什么。但瞧见这人带的怀表、这人干净整洁的仪态,她原本的七八分相信也顿时变为了十分。

    她也没法再争,只好后退一步,将位置让出来。阚泽眼疾手快,飞快地从里头捞出了正跌跌撞撞追着他的手指想吸奶的猫崽子,抱在怀中,满意了。

    成了。

    这是司景的幼时。它不曾被公馆小姐收养,却被阚泽带回去了。

    什么苦,什么难,阚泽都不在意。

    他只知道,由他来养,是绝不能让司景再受一遍那时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