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商眼睛一亮,“可以的,能有就很好了。”
李果子笑着道:“就看你要多少了,要是要的少,我就送你,要的多,却是不能送的,按照市价的七成给,你觉得怎么样?”
自然是可以的!他就是这个意思!
楚商最喜欢李果子这种人,知道他的意思,马上就能做成生意,而且这种纸来路正,不会引起纠纷。
楚商可不敢要来路不明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买可能没什么,但是在陵城,实在是不敢耍巧,不然以后就不要再想在这里做生意了。
他们商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讨论过陵城对于商户的律法。这种律法乍看对他们商户好——其实也蛮好的,但是好之外,却也有着比其他城池更加严苛的要求。
比如,违规的东西不管是买的一方,还是卖的一方,一旦抓住了,审查明白是故意的,便要取消进陵城来从商的机会。
如今陵城就是个宝城——宝城可不是他自己说的,而是公认的,外面的人说宝城,就能知道是在说陵城。
楚商可不敢造次,他是个脚踏实地卖辣子的商户,胆儿小,曾经亲眼看见几个同行被抓进陵城的监狱里面去挖煤后,就不敢再生出触犯律法的事情。
但他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卖个辣子就能遇见李果子和小蕊,别看两人在其貌不扬,还只是个小账房,但是名头不弱,尤其是小蕊,会官字和汉字,算账也快,聪慧,有不少兼职,小小的人,从刚来陵城就四处打工,如今到现在,已经跟各行的人都混了个熟悉,手里有不少银子,租的宅子也独门独户了。
“你们快来陵城三年了吧?”
楚商问两人,“快有买宅子的资格了吧?”
那可太是了!李果子美滋滋的,“还得半年,哎,我们早早的就去看宅子了,就等着买。”
不是本地的人,要三年才能有买宅子的资格。
小蕊提着一摊子辣子,道:“希望到时候房价不要涨了,如今朝廷还控制着房价呢,还是涨的可怕,我怕到时候我资格有了,却买不起。”
楚商就笑着道,“你们还好,能慢慢的攒资格,我们就不行了。”
李果子没有说话,只笑笑。楚商说的话听一半就成了,虽然说他们这些商人没有资格,只是一年几回过来卖东西,但是他们却也托人给自家的妻子或者儿子在这里办了“工作证明”,等三年期一到,就有资格了。
这属于漏洞,但是也没法控制别人作假,毕竟发工钱的证据有,他也是来了陵城一趟的,人走了,不在陵城,你能知道?
反正这种漏洞很多人钻。好在朝廷规定了三年,就算他们再作假也没有办法,三年后才能拿到资格,而且每个人只能有买一座宅子的资格,也算是不公平中的公平了。
买了辣椒回去,李果子看见了对面的人家有人正在往外面搬东西。
“对面不是刚换了租户吗?怎么在搬东西?”
李果子过去问,“你们要搬走?”
那人看见李果子,叹气,“本是住着好好的,结果屋主人说这宅子卖了,让我们搬走,好在之前我们在陵城房屋管控中心签了合同,中途违约是要赔偿三个月房租银子的,不然真是太难了,再找一次宅子,就要多交一次介绍费。”
李果子便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回去羡慕的跟小蕊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买的。”
小蕊小大人似的安慰,“别羡慕,我们马上也有宅子了。”
下午的时候,就见对面搬来了一户人家。对方明显家境不错,搬来的家具和箱笼都很新。刚开始来的人是搬家铺子的人——如今陵城时兴的一种行业,都是些大汉,有时候还去码头上帮着搬东西,力气很大。
比起上码头,他们更喜欢搬家,东西不多,但是价钱高——只要沾染了陵城两个字,什么东西都便宜不了。
不过在这里,只要你肯干活,就饿不死,大家都愿意来陵城,如今人口越来越多,陵城附近的山都被开发出来建城池了。
李果子道:“听闻要再建一个区,如果一个区装不下人,就会再建一个区。到时候咱们两个人,你一个购房资格,我一个购房资格,你的买在主城这里,以后肯定是中心位置,这价钱十年后,肯定能赚翻。我的就买在二区,那里现在不显,将来肯定也不错。”
两个人打开门,坐在庭院里面小声的说话,然后就见外面又来了一批人送家具。
李果子好奇走在门边看了眼,道:“这家的家具是真多——全是木质的,嗯……很新奇,好多家具铺子里面看不见的样式。”
小蕊被他说的好奇心起,凑过去,“是木匠——我看见一个箱子里面放着木匠平日里用的工具。”
正说着说,主人家坐着马车来了。马车是自己家里的,赶车的人是个老汉,看见他们,笑着点了点头,是个实朴的农人汉子,大概四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
头一批的木匠有这种老人,李果子并不觉得奇怪,只觉得艳羡。就要过去打招呼,就见里面钻出了四个人。
一个年轻一点的,大概二十岁,穿着衣裳也光鲜一些,可见有些讲究,后头一个婆子,也精瘦精瘦的,后头还有两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姑娘。
一共是五个人。
李果子拉着小蕊过去见礼,互通姓名,一家子人首先出来说话的年轻的男人。
“在下乔溪石,大溪村人,是个木匠,如今在工部下面的木匠局里面做事。”
还是吃朝廷饭的。
李果子就道:“我和闺女都是在纸坊做账房。”
后面两个姑娘就过来,“我们在纺织厂做事,小蕊妹妹,我们知道你,你很厉害,我们管事的说,你每次在夜校考试都是第一名,算账最厉害了。”
小蕊不曾想自己还能被夸到纺织厂去,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着道:“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几个人就算是互通姓名了,互来互往的,倒是相处的还可以,特别是对方的一个同村年轻人时不时就过来送些吃的,见两家相处好,便也给他们带一份,那些东西实在是好吃,李果子和小蕊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依旧会接下,但也会给他们一些吃的用的。
比如,小蕊给大娃——乔溪石的同村年轻人,设计了一款包装纸张,这种纸他们走印刷厂的内部价格,很是便宜,上面印刷了图样,一般人看见这么好的包装纸,便觉得比别家的好,卫生,吃着放心,还打出了名声。
乔大娃没有别的名字,就叫乔大娃,他还有个偶尔来的同伴,一看便是乌塔人,叫末酒,这个少年李果子很熟悉,后来一想,乐道:“这不是那个,饕餮馆的掌柜吗?”
没错,名震陵城美食界的饕餮馆就是末酒开的,大娃在里面参了份子钱,可不少银子。
“原以为是个傻小子,结果是个富人。”
人不可貌相,果然如是。
跟对面相处久了,彼此知道对方家里不是什么奇葩人物,都是普普通通打工的正常人,说的话就多了起来。
比如,乔溪石就透露可能要打仗的事情。
“泉城这些年,可没多少让咱们给银子,每次借这个借那个,借了又不还,咱们老百姓都知道了,当年咱们顾念他们救的咱们,来援城了,可后面也是在过分了些。”
李果子也觉得,每次来拿东西都是大摇大摆的,“我也觉得,没见着咱们城主都回来了么?”
是回来了,而且动作还不少,都在整军,李果子小声的道:“我还听闻,乔荇将军也要回来了,那可是咱们陵城第一个女将军啊。跟小南晋国的女将军也不弱。”
两人坐在一起,就总爱说些朝廷的事情,不管说的对不对,都爱说。说到兴头上,乔溪石就看看左右,小声的跟李果子道:“你最近不是要买宅子么?我跟你说,你就买这巷子里面吧。”
李果子心中一动,“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乔溪石就想,我也不能把这里将要设立公交站的消息直接告诉你吧?但是内部的人都知道了,还是他们参与制作的马车架子,绝对不会出错。
他只笑笑,“你信我就是了。”
李果子苦笑,“我信你也没用啊,我们还没有资格。”
乔溪石就叹气,“不是我说,你这运气差了点,不过也没事情,到时候规划很多,如今只是试运行。”
到底是什么啊?李果子抓心挠肺,不过第二天他就知道了,因为京都一年前刚成立的第一份报纸陵城日报上面说了。
公交车。
全名叫做公共交通马车。
一号马车其中一个站点就在他们巷子门口,报纸一出,不过几天,不仅乔溪石家的宅子涨价了,同时涨价的还有李果子他们宅子的租金。
屋主是个老太太,倒是也讲道理,“我们合同还剩下八个月了,八个月后我肯定是要涨价的。”
李果子苦笑着道:“我知晓了。”
居陵城还真是不容易。他现在都不愿意看见报纸了,因为报纸上面总在说房价的事情,看的他心烦。
但是过了几天,他又去买了报纸,实在是陵城又出了一件大事。
纺织厂三年期限快到,当年纺织厂只给发一半工钱,如今三年,这些压下来的银子该还给姑娘和妇人们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样吧!今晚要出去聚餐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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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纺织厂的女工
永乐皇帝六年腊月, 陵城纺织厂给女工们发放压了她们三年的工钱。李果子本是只能从报纸上知道她们的事情,但因为对面的乔家有两个闺女在纺织厂里面做事,便也能听她们亲自说说纺织厂里面的现状。
“银子惹是非, 我们厂里面大体还好, 有像我们这般觉得只是多一笔银子每天都在期待的, 还有的便因为这银子闹起来,好几个都闹得要去和离。”
乔家大女儿乔溪云边说边坐在煤炉前面烤火——煤炉是今年出的, 主要用蜂窝煤来燃烧,下面有一个洞口通气,很是好用,如今很多人家都开始买这种煤炉回来。
乔家买回来后就开始在上面放一壶水烧着一边聚集在这煤炉旁烤火, 煤炉放在伙房, 李果子一来就知道奔伙房, 这回也不例外。
乔溪云烤着火,回忆道道:“我记得刚去纺织厂的时候, 没人觉得那一半工钱压着有什么问题, 毕竟就算不发那笔银子, 给的也挺多,比咱们自己在家里绣花做荷包卖钱多多了。”
“而且当时又刚经历过战乱, 咱们哪里还有粮食,好多人家都准备卖女儿了,看了告示, 听人说女儿家可以送去纺织厂里,还能源源不断的得钱, 自然是愿意的。我们进去之后, 包吃包住, 只要肯努力, 日子就有奔头,可以说,当时进去的时候哭哭啼啼,没多久就舍不得走了。”
“但人贪心不足,我记得后来大家日子好过些,就开始动压着那部分钱的念头,被管事的敲打了好几回,辞掉了一些人,让人赔了违约合同的银子,这才安分起来。”
她道:“不过,再是敲打,大家心里确实有些想法了,我当时也着急,觉得把银子取出来好,明明是自己的银子,被压着算怎么回事?就算是存到钱庄里面去,也有利息银子。”
乔溪云说着说着笑起来,“后来管事的就不耐烦的让我们回去看合同,我们当时哪里看过那个啊,大字不识几个,当时被说的时候,已经有聪明的看得懂字了,于是去找,好几个找不到,毕竟谁也没有把那个当回事。”
“但宿舍里面总有一个是收检好的,找出来,我们一起看,发现里面写了一句话:余钱按照陵城钱庄的利息结算,每年一结,第二年本息一块做本,我们看见这话,便觉得无话可说,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压一半的工钱,但我们没吃亏。”
乔家二女儿乔溪杏也道:“我当时有好多东西要买,跟管事的提过,不全部拿出来,只要一点点银子,但掌柜的说除非重病或者家里巨变一定要银子,否则是不行的。”
“而且,如果一旦发现说谎,就让我们按照合同陪银子走人。”
乔溪云点头,“是啊,后来我们就不敢打歪心思了。三年的银子攒到现在,也是一笔大的积蓄。”
乔溪云和乔溪杏两个决定合着买一座宅子。
“我们管事的说了,将来兄长成了婚,我们再回家里,怎么说都不是自己的家,如果嫂子好,那还能住长一点,如果嫂子不好,便总是会遭嫌弃的。 ”
两人说完,笑着道:“如今的房价虽然贵,可我们因为有纺织厂的证明,可以去城郊外面买第五期的水泥房子,我想着,我们买不了两间房子,但总能合起来买一间吧?到时候无论是卖了,还是租出去或者自己住,都是可以的。”
“再者说,现在只要付一个首付就行,可以用贷款还后面的,反正我们两个是极为愿意的。”
李果子很欣赏她们的勇气,“挺好的。最近我瞧着报纸上总说有父母逼着姑娘把这笔银子拿出来给家里的兄弟娶媳妇,给家里的父母买宅子,就觉得不可取,与其给父母兄弟,不如给自己。”
乔溪云叹气,“人人都想给自己,但总是有这样不被父母爱的,我们同组的小妹妹就是,当年她刚进来的时候,才只有八岁,本是不收的,可她那个爹娘不是个东西,把人放着就走,管事的送回去,那父母却当着管事的面不断地打孩子,还说要把她卖到青楼里。”
“管事没办法,只好将人带哦回来,这么多年,像对女儿一般对她,因为她年纪小,大家也照顾她,重活累活没让她做,她自己也争气,读书写字很麻利,每天晚上都学到深夜,如今已经会设计衣裳样式和配色了,不像我们两个,还是只知道纺纱织布。”
她说着说着就笑起来,“这丫头是个鬼机灵,这几年,她银子都藏的死,每回她爹娘来要银子的时候,她就说被人抢去了,就哭,只拿出一点来给父母,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帮她瞒着,这才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可这笔压着的银子,她爹娘早早的便盯上了,她最近正发愁怎么把银子藏起来。
乔溪杏吃了颗花生,道:“她也准备买房来着,我们和她想买到一处,她父母欺负她的时候,我们还能帮着。”
李果子赞叹,“她这般做很好,性子强,不会受人欺负。你们厂里面的人也也好,真就跟家里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