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庆幸是我,若是别人,你现下怕是已经人头落地了。”盛景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带了几分吓唬的语气。</p>

    他这幅样子反倒是叫姜鸢梨不害怕了。</p>

    不知怎么,姜鸢梨分明和这盛景修也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在这宫里见到他却觉得分外的亲切。</p>

    以至于那跪了一夜的委屈和怨气此时也忽然升腾了起来。</p>

    “你还说,已经快要死了。”</p>

    姜鸢梨到底还是害怕,此刻抱怨声音也压得极低,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里,才继续说道,“我跪了一天一夜,你人呢?说好的要帮我呢?”</p>

    “我何时说过要帮你了?”</p>

    姜鸢梨嘴上一顿。</p>

    他倒是确实没说过,只说过要看情况。</p>

    “你既不帮我,又来做什么,看我笑话?”</p>

    盛景修轻笑一声,有些荒唐道,“我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来给皇兄请安的,怎么就是来瞧你的了?”</p>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胆子还真是大,居然敢在朝华宫前咒骂当今皇上。”</p>

    “你分明是诬陷,我没说短命鬼!我只不过说了句......”姜鸢梨的声音说道一半戛然而止。</p>

    “嗯?说了句什么?”</p>

    姜鸢梨贝齿咬着下唇,整个人跌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看了盛景修一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p>

    “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这么着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趣儿。”</p>

    清晨的薄暮凝结成水珠落在少女额间柔 软的发丝上,雾蒙蒙地一片,将光影都散射的更加柔和了一些。</p>

    姜鸢梨梗着脖子,嘴里说着是丧气的话,可那样子却偏像是个耍赖的孩子一样。</p>

    那幅样子,便如去岁盛景修在那上元节灯会上看到的一个小童跟家中的长辈索要花灯不成时耍赖威胁的样子一模一样。</p>

    “你......”</p>

    盛景修刚要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p>

    李全海看了两人一眼,躬身说道,“王爷,皇上已经起身了,请王爷进去说话。”</p>

    盛景修嗯了一声,抬脚进了殿内。</p>

    彼时盛景琅刚刚将衣服换好,回头看到盛景修进来,笑着上前。</p>

    “你身体不好,平日里上朝来请安就算了,休沐也来,也不嫌烦。”</p>

    盛景修回道,“皇兄不嫌我烦就好。”</p>

    “怎么会呢。”盛景琅伸手极为自然地拉着盛景修的手走到桌前坐下,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兄弟几人,如今就剩下你跟我了,咱们是真正的手足,是一家人,你常来看我,我也爱护你。兄友弟恭,这是好事儿。”</p>

    “皇兄说的是。”</p>

    “昨夜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格外的思念先皇。朕昨晚睡不着,便去祠堂前跟先皇聊了许久。不知怎么,说到了你。朕这才惊觉,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却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p>

    盛景修闻言,微微敛眸,回道,“臣弟身体不好,且早年在外流亡惯了,习惯了孑然一身,身边多个人,反倒是麻烦。不如就这么陪着皇兄过个十几年,然后下去见先皇也就是了。”</p>

    “年纪轻轻说什么丧气话。你这身体又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是底子虚,养养总会好的。”</p>

    盛景修道,“臣弟并不在意,年岁几何,自有天定,由不得人,不做那些个无畏的挣扎。”</p>

    “年岁天定,姻缘朕定。”</p>

    盛景琅上前,拉着盛景修的手说道,“朕问你,你可愿与姜家结亲?”</p>

    说完,盛景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盛景修,等着他的回答。</p>

    后者却始终都是淡淡的神色,听闻此话,不喜也不惊,只是平静道,“姜家有两个姑娘,不知皇兄说的是哪一位佳人?”</p>

    “姜家的二丫头不过是个养女,怎么能嫁给你为妻呢。”盛景琅说道,“自然是昨天你亲自带回宫里来的那个了。”</p>

    “你昨天跟朕说完之后,朕去叫人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这姜家大姑娘的人品学识,发现她虽然不通礼数,但是却也率性大方。”</p>

    “且姜家到底肱股之臣,朕要是真把这姜家的女儿给赐死了,姜家那边也不好看。儿女结亲本是好事,最后结了仇怨就不好了。你说呢?”</p>

    盛景修抬眸看向对面的天子。</p>

    “臣弟从来都是听皇兄话的,皇上剑锋所指,臣弟自然是马革裹尸,无有不应。”</p>

    盛景琅看了他一会儿,仰天一笑。</p>

    “结亲结亲!什么剑锋,什么马革裹尸,好似朕叫你上战场了一样,这是喜事儿,是好事儿!来来,先吃饭,吃完了把这里头的细则好好与你说说。”</p>

    盛景修笑笑,端起酒杯的一刻余光朝外看了一眼,眼睛在那一瞬间微微闪烁了一下,便很快隐去了。</p>

    ......</p>

    姜鸢梨是真的有些跪不住了。</p>

    她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只觉得再这么跪下去,就算是不死这膝盖也要疼上个十天半个月了。</p>

    她看看四周,反正也没人注意到她,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想着缓一会儿再说。</p>

    却不想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要塞牙,她这里刚坐下还没有一分钟呢,那边盛景修就出来了。</p>

    被他给瞧了个正着!</p>

    姜鸢梨赶忙翻过身子来重新跪好,低着头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p>

    盛景修老远看着她这一系列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随后收敛了笑容,朝姜鸢梨走了过去。</p>

    “你是觉得只要你周围没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是吗?”</p>

    姜鸢梨听到盛景修的声音,撇撇嘴,知道自己是混不过去了,但是却也记恨他不帮自己。</p>

    既然不帮忙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央求着了,便哼哼了两声,算作回应。</p>

    盛景修被姜鸢梨这幅样子给逗乐了。</p>

    他蹲下来,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p>

    “你这是什么态度?”</p>

    “将死之人的态度。”姜鸢梨说。</p>

    盛景修微微偏了一下头,看着她,正色道,“这么不想死啊?”</p>

    姜鸢梨觉得荒唐可笑,“这天底下有谁是想死的吗?”</p>

    盛景修闻言道,“天下想死而不能死的人可多了去了。”</p>

    “我不想。”姜鸢梨说。</p>

    盛景修嘴角勾了勾,出声说道,“好啊,既然你不想的话......那我带你逃好不好?”</p>

    “什么?!”姜鸢梨怀疑自己听错了。</p>

    但是下一秒,盛景修却忽然笑的顽劣,伸手拉着姜鸢梨的手,一把将人拽起,直接拖出了朝华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