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p>
助理敲了敲门：「周总，您要的药膏买回来了。」</p>
周渡抬了抬下巴。</p>
助理会意，将药膏递给我。</p>
「谢谢。」</p>
他抱我，是因为注意到我受伤了吗……</p>
我有片刻怔忡，接过来。</p>
只是刚拧开瓶盖，周渡就冷冷出声。</p>
「啧，涂个药都涂不好。」</p>
「我只是一下子没拧开……」</p>
他不由分说地握住我的小腿，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俯身。</p>
另一只手挤出药膏，微凉的指尖落在脚踝处打圈。</p>
距离太近，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p>
我缩了一下，开口：「我自己来吧。」</p>
「很疼？」</p>
周渡皱了一下眉，话里没什么温度。</p>
「不是……」</p>
「娇气。」</p>
周渡几乎是脱口而出。</p>
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p>
在国外的时候，我时常通过装委屈掉眼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p>
因为我清楚周渡很吃这一套。</p>
我骗他说，我是被绑上走私船拐卖到红灯区的，被迫做了许多坏事。</p>
虽然趁乱逃了出来，但证件全失，身无分文。</p>
没办法去打工，更不能被警方查到。</p>
一旦我被遣送回国，可能要坐牢。</p>
但那时周渡也不过是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p>
为了养我，他不得不一天打三份工。</p>
期末赶 DDL 的时候，他甚至因为过劳晕了过去。</p>
可我是个没良心的骗子。</p>
骗子是不会心疼的，骗子只会嫌自己得到的还不够多。</p>
我睡不惯硬床垫，吃不惯简陋的白人饭，无法忍受没有暖气的公寓。</p>
周渡总是冷淡地回应：「娇气。」</p>
嫌弃得仿佛多一个字都懒得和我说。</p>
但第二天，家里总会多出我想要的。</p>
中超的食材、柔软的席梦思……以及独属于少年人的炽热怀抱。</p>
那年的冬夜格外漫长，周渡将我冰冷的脚丫揣在怀里，任我踩着他的腹肌取暖。</p>
我蜷缩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跳乱了节奏。</p>
可天亮后，我还是没有犹豫地卷走了他所有现金，包括他的学费。</p>
周渡似乎知道我想起了什么，薄唇轻启：「忍着。」</p>
忍着。</p>
我在心底无声复述了一遍，忍不住嘲笑自己。</p>
纪南栀， 都是你自找的，不是吗？</p>
可下一秒落在受伤处的力道格外轻柔。</p>
周渡手背淡青色的经络紧绷，爱和恨好像都在克制。</p>
心脏发颤，如同被洪流席卷。</p>
我蜷了蜷手指，轻声：「为什么帮我？」</p>
周渡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掀起眼皮看我：「纪南栀，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p>
「还是谢谢了……」</p>
如果周渡不站出来，没人会信我的话。</p>
或者说，没人敢信。</p>
那些流言蜚语足够把摇摇欲坠的纪氏吞得骨头都不剩。</p>
「先别着急谢。」</p>
周渡扔过来一份合约，语调讥谑。</p>
「我是栽过跟头的人，没兴趣再做慈善。」</p>
我粗略扫了一眼，愣住：「假情侣协议？」</p>
周渡面色无波。</p>
「有什么问题。」</p>
「你和沈悦竹……」</p>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总有客户喜欢往我床上塞女人，她爱演，我就顺水推舟拿她当挡箭牌，省去不少麻烦。」</p>
「但今天她的行为我很不满意，正好你补上这个缺。」</p>
我站起身要走：「抱歉，这个我不能签。」</p>
「如果你需要我的答谢，那我也可以以其他形式偿还。」</p>
出乎意料地，他没拦我。</p>
周渡仰靠在沙发上，笑了下：「请便。」</p>
他幽深的眸子静静望着我，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p>
莫名地不安，我没再停留。</p>
可刚走到楼下，电话就响起。</p>
是秘书慌张的嗓音。</p>
「老板，您怎么还没回来啊？出大事儿了。」</p>
「王总老婆带了一群人把大厅砸了，说什么王总被人打成骨折现在还在医院昏迷，要您给个说法。他们做地产的都有黑社会背景，我们根本拦不住。」</p>
「然后那两笔违约赔偿最快也要下下个月才能到账。财务那边已经发不出工资了。」</p>
我一瞬间差点站不稳。</p>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p>
「还有，您的哥哥……」</p>
「我哥怎么了？」</p>
「您不是让我找人盯着他吗？前天私家侦探拍到他和周总见面了。」</p>
如果周渡有心隐瞒，我的人根本查不到。</p>
他不过是在做给我看，逼我低头。</p>
桩桩件件，都是威胁。</p>
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p>
我沉默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几秒，转身返回周氏大楼。</p>
周渡像是预料到我会回来，没有丝毫惊讶。</p>
我拿起桌上那份协议，颤声：「我签。」</p>
周渡挑眉笑了，如同游刃有余的猎手。</p>
「纪小姐拿我这儿当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p>
「对不起……刚刚是我不识好歹。」</p>
「纪小姐，可是现在条件变了。」</p>
我闭了闭眼：「什么条件我都答应。」</p>
周渡起身往外走，路过我身侧的时候脚步微顿。</p>
「还不跟上，需要我请你？」</p>
「我们去哪儿……」</p>
「领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