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p>
次日我走在村口，撞见张狗蛋，他捏了一坨黄泥朝我扔过来。</p>
我没注意，被砸中后脑勺，糊了一头。</p>
他用食指翻开下眼皮，「你要当瞎子咯，瞎子，哈哈哈。」</p>
我红了眼，捡起一块砖头跑过去，「瞎子也比你会读书！信不信我拿砖头砸死你！」</p>
他叫着跑远了，可我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p>
大家都知道，我爸要拿我的眼角膜，换给我弟。</p>
我害怕得每天夜里发抖，我才六岁。</p>
我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醒来，我就再也看不见了。</p>
我就这么咬着手指，煎熬地一天天过下去，晚上听见一丁点声音，我都会猛地惊醒，然后出一身的汗。</p>
直到有一天，吃晚饭。</p>
妈妈突然停下筷子，问我：</p>
「揽娣，你捐给弟弟一只眼睛好不好？」</p>
我愣住了，磨着牙把一粒米饭咬成三瓣，没有说话。</p>
她垂下眼，语气温和，「揽娣，你要是不愿意，妈妈也不......」</p>
我爸插嘴，「什么愿意不愿意，少一只怎么了，不还是能看见吗。」</p>
我腾一下站起来，把桌上的东西哗一下全推到地上。</p>
浑身颤抖。</p>
「凭什么！就因为他是男孩，我就什么都要给他吗。」</p>
我妈慌张地替我拦下了我爸砸过来的碎瓷片。</p>
「老子生你下来你还不乐意了，要不是为了要个儿子，你以为我会生出你这个贱货吗。」</p>
对于我来说，他们给我生命，是唯一能拿出来对峙的付出。</p>
妈妈一边摇头一边抱着我哭，像我刚出生那样哭，那时候我不知道她哭的是我能活下来，还是哭我不是个男孩。</p>
现在我也不知道。</p>
她说：「揽娣，妈妈求你了，你看在妈妈怀胎十月生你的份上，可怜可怜妈妈只有这一个儿子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