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妾室虽多，我却唯独只对宋明枝最有印象。</p>
她出身寒微，父母皆是农户，大字不识一个，别说送她读书识字，就连最基本的女红都不曾让她学，只等着她一及笄，便送去给村头的鳏夫当继室。</p>
宋明枝不肯认命，半夜收拾行李一个人北上，几番周折才到了京都，入了顾府为妾。</p>
她不是个蠢人。</p>
因此，那日被带上马车后，她悄悄将珠翠耳坠摘了下来，取下珍珠一路洒下。</p>
我派去的丫鬟也跟着她找到了百花楼，及时拦下了马车，将妾室们救了下来。</p>
她们经此一遭都被吓破了胆子。</p>
我将带来的金银细软一一分下，送她们离了京。</p>
到最后，只有宋明枝一人留了下来。</p>
我问她为何。</p>
她眉眼弯弯。</p>
「妾无处可去。」</p>
「若夫人垂怜，妾愿为您所用。」</p>
宋明枝相貌极美，且能忍。</p>
她孤身一人留在青楼里，忍过了老鸨的谩骂，忍过了恩客的调戏，忍过了日日夜夜的饥饿和寒冷，终于等到了机会。</p>
顾修远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p>
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掀帘下了车，一把抱起了宋明枝，将她护在怀中。</p>
我懒懒地靠在窗边，俯身瞧见了宋明枝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p>
不过几日未见，她白皙的手腕已遍布青紫红肿的瘀痕。</p>
顾修远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面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几分怜惜。</p>
他明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却只对宋明枝道了句：「你受苦了。」</p>
对阮秋池做的事却只字不提。</p>
我垂了垂眼，挂起温婉的笑：「宋妹妹这一遭怕是受了不少磋磨，她在这京城也无亲族投靠。夫君，我们不如将她送去母亲那做个侍女，也能陪她老人家解解闷。」</p>
顾修远松了口气，道：「夫人贤良。」</p>
我掩住了眸中的寒意，安慰般地抱住了宋明枝削薄的肩膀。</p>
这世间的公道，终究还需自己来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