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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番话到底起了作用，叶宁不再闹着要去找师父了，而是乖乖留在医馆里治病。</p>
事实也证明，我绝不是危言耸听吓唬他，因为他师父走后，大壮就发现医馆外面的街道上，有四五个形迹可疑的暗哨在盯梢，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冲着叶宁来的。而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进医馆寻衅滋事，的确如叶行所说，是忌惮我的房东——少城主。</p>
少城主姜纶是雾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也是街头霸主。还记得，三年前，姜纶第一次上门收租金时，得知我囊中羞涩的情况后，不但不同情，反而威胁我说，如若迟迟不交租金，就要砸了我的医馆，甚至他还说出要我以身抵债这样混账的话。</p>
我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承诺待手里宽裕之时，一定交上房租，并且我还说，如若城主府需要我出诊，我一文钱诊金都不收，免费给他府上的人看病，只求他能宽限几日。</p>
结果，这一宽限，就拖欠了三年。而我和姜纶之间，也因为他当初那一句“以身抵债”的话，发展出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p>
就连街坊邻居都私下传，我迟早会被姜纶纳为妾室。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对姜纶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我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宁当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更不可能委身于这种纨绔子弟。</p>
我不想跟姜纶扯上关系的，但现实是，只要我一日还留在他的地盘上，我就得受他的庇护，由不得我选择。这样的现实也促使我更加发奋图强，努力挣钱，只有早日还清欠他的债，我才能脱身离开此地。我相信，凭我的医术，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我何必仰人鼻息。</p>
许是担心叶行的安危，叶宁每晚都会在房中吹笛以排遣忧思，我理解他的心情，可——要是他能吹上几首好听的曲子，我倒也不计较他的聒噪了，偏偏他像是跟笛子较劲似的，每回吹不了多久笛音就跑调了。</p>
这一日我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碗药汤去敲他的房门。原本这些事情是大壮的工作，可大壮说叶宁怕苦，无论他怎么劝说叶宁就是不肯吃药，为了早日治好他的耳疾，我只好亲自上阵了。</p>
听着那跑调的笛音，我受不住地捂了捂耳朵，数落道：“你消停会儿，行吗？我看你的耳朵不好使，八成是吹笛子造成的。”</p>
叶宁瞧见面前的汤药，放下笛子，一脸苦相地道：“陈姑娘，我可以不喝这个药吗？”</p>
“不行！”我将碗端到他面前，“这才是第一个疗程，你就想放弃，那后面三个疗程你怎么办？堂堂七尺男儿，流血都不怕，还怕吃药？”</p>
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终于喝下了汤药，只是那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p>
我见他拿起了笛子又要吹，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到了他旁边，他吓一跳，问道：“陈姑娘，有何赐教？”</p>
“我的确是想教教你！”说着，我拿来一根笛子，对他做起了示范，“你这耳鸣的毛病，少说还需要两三个月的调养，在这期间，你肯定也吹不好笛子。不如，跟着我的手势来，多练几次，你就不会再跑调了。”</p>
几番指导之下，他的笛音相比之前进步了许多，听到音调跑偏了，我立刻打手势帮他修正过来。</p>
不知不觉，他与我靠得越来越近，而我还在认真纠正着他的手势，手指拂过笛子时，不经意碰到了他的指尖，我烫到似的缩回了手，而他也微微一怔。</p>
察觉到他的目光灼灼盯着我，我慌乱地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治疗期间，不宜过度用耳。”</p>
“阿妍。”</p>
在我转身时，一声低沉的呼唤突然响起。</p>
自打我爹过世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我眼眶一热，停下了脚步。</p>
“今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p>
我的沉默已是答案。</p>
叶宁似乎受到了鼓励，他上前一步，轻声道：“阿妍，谢谢你。”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不是牵挂着师父的下落，他很想现在就给她一个承诺，譬如今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的好……可在找到师父之前，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p>
“害，别把我想得太好，我真的只想赚那二百两银子。”可奇怪的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儿，竟然硬生生被我咽回去了。</p>
一向财迷如我——这是怎么了？</p>
为了治好叶宁的耳鸣，也为了减轻他服药的痛苦，我花了三天时间，将第二个疗程的药材制作成了药丸。</p>
大功告成的这天晚上，我去找他，却发现他房内无人，也没有听到笛音，后院寂静得有点儿诡异。</p>
这厮该不会跟他师父一样跑了吧？我又急又紧张，还有点儿莫名的失落，抬脚去找大壮，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我在这儿。”</p>
我抬头一望，得，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坐着个人，正是叶宁。</p>
瞧瞧这厮没出息的样儿！肯定是吃药吃怕了，干脆跑到树上躲起来了！</p>
我松了口气，喜笑颜开，敲了敲手里的药罐子，像哄孩子似的哄道：“你快下来！该吃药了！我保证今后你不会叫苦了！”</p>
叶宁半信半疑，在我的劝说下，他跳下了树，吃下了改良后的第一颗药丸。</p>
“怎么样？”我紧张地捕捉着他脸上的表情。毕竟，我这药丸是自制的，药效如何应该先做一番试验的，可眼下我急着给他治病，也就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既把他当作病号，又把他当作试验者了。</p>
半晌，叶宁鼓起的腮帮子才停下来，他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盯着我手里的药罐子道：“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你这药这么甜——你确定给我吃的，是之前的药丸，不是糖丸吗？”</p>
听他这么说，我放下心来，笑眯眯地道：“当然是药了！只不过我用了一些法子，改变了它的味道而已。”</p>
叶宁靠近我一点，嘴角噙着笑意：“一颗不过瘾，再来一颗，如何？”</p>
……</p>
然而，这种平淡而宁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终究被我那个霸道债主打破了。</p>
我知道姜纶迟早会记起来，祥云医馆还欠他三年租金的事儿，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以至于当姜纶气势汹汹地闯进后院时，正坐在梧桐树上和叶宁练习吹笛子的我，在瞧见他那张气歪了的俊脸时，差点从树上摔下来。</p>
在我脑袋开花之前，叶宁先于姜纶一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当然，坠落的过程中，就像话本戏文里演的那样，叶宁与我来了个魔力转圈圈，而这一幕，不知刺激了姜纶哪根神经，他几步飞奔过来，一把推开了叶宁，将我拉到他的怀里。</p>
“我姜纶的女人，也是你能动的？”</p>
他这话一出，不只是叶宁惊得一个趔趄，我也险些惊掉了下巴。</p>
关键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了？</p>
姜纶这个贵公子是看多了霸道少爷的话本子，把自己当成男主角了吧？可他在我的世界里，连配角都称不上好么。</p>
半晌，叶宁才黑着脸，干笑道：“原来是姜少城主驾临。不过，请少城主嘴巴放干净点，陈姑娘至今云英未嫁，怎么就成了少城主的女人了？少城主还是不要在这里败坏姑娘家的名誉，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p>
“她嫁不嫁人，都是我的人，怎么着？你管得着吗？”姜纶见我试图逃离他的魔掌，使劲将我往他的怀里搂得更紧了些，眯着眼睛盯着叶宁道，“你又是哪里来的穷小子？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寒酸样儿！怕是连医药费都付不起吧？还不给老子滚！”</p>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我偷偷将藏在袖子里的银针拨了出来，一针扎下去，正好扎在了姜纶手臂的一个穴位上，姜纶呼痛之时，我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p>
瞧见我暂时脱险，叶宁也似乎松了口气，他突然将我拉至身后，低声道：“你躲远点儿，我来收拾他。”</p>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一道残影闪过，一阵噼里啪啦的打脸声过后，咻地一声，叶宁一脚把姜纶踹飞了。</p>
末了，他麻利儿地取下腰带，飞快把倒在地上呻吟的姜纶捆了起来。</p>
于是，接下来，就是这么一幕场景。</p>
叶宁捏着姜纶的下巴，气定神闲地问道：“老实说吧，你突然来找陈妍，究竟想干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