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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比我年长两岁，虽出身富贵，但身边侍候的人并不多。</p>
夫人对此很是不满，但小姐振振有词。</p>
她说，贴心的人，贵精不贵多。</p>
她身边除了那个对我不怎么满意的嬷嬷，就只有云秀姐一个贴身大丫鬟。</p>
会挑选我入府，是因为云秀姐年初定了亲，年尾就要嫁人了。</p>
我跟着嬷嬷学好规矩后，顶的便是云秀姐的位置。</p>
嬷嬷姓崔，是小姐的教养嬷嬷，据说曾经是宫里大人物身边的宫女，是小姐身边最有脸面的人，在整个节度府也颇有地位。</p>
崔嬷嬷很严厉，她将我按在浴桶里冲洗的香喷喷的，给我换上一套摸起来像云朵一般软滑的缎子衣服——但我是不敢多摸的，我的手太糙了，摸得多了，这样好的衣服会滑丝。</p>
她把一柄戒尺挥的飒飒作响，立志让我成为云秀姐那样进退得宜、心灵手巧的大丫鬟。</p>
她说我的言谈举止，穿着打扮全都关系到小姐的脸面。</p>
我现在太瘦小了，太瘦的丫鬟没有福气相，连带着主子的气运也会被连累。</p>
所以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吃得饱饱的，早日养成圆盘脸。</p>
小姐一边翻书一边听着嬷嬷对我说教，听到这里笑出了声音。</p>
“嬷嬷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听见秋浓肚子咕咕叫，怕她饿着，偏要说什么圆盘脸。”</p>
听到小姐的话，崔嬷嬷端庄严肃的面庞染上了一抹绯色，我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也不好意思的脸红了。</p>
节度使是割据一方的枭雄，家里自然是极富贵的，给下人们的饭菜也很丰盛。</p>
梦里都没见过的烧鸡、红烧肉、鸡蛋粥......一一摆在我面前。</p>
崔嬷嬷端走了鸡和肉，只给我留下了鸡蛋粥。</p>
我拿着勺子痴痴地想，有粥就很好了，更别说是掺了鸡蛋的粥。</p>
我们家没有余粮养鸡，从小到大我吃过的鸡蛋屈指可数。</p>
粥里的蛋花让我想起了死去的娘亲。</p>
娘快生产的时候，外婆走了十几里地送来了十个鸡蛋给娘补身子。</p>
娘没吃，用九个鸡蛋换了小半袋糜子面，只留下一个做成了白煮蛋。</p>
昏暗黑沉的厨房里，我和娘猫在灰扑扑的灶台前，虔诚地等着锅子里的鸡蛋煮熟。</p>
娘怕我烫到手，抢先一步捡出了鸡蛋，用凉水洗过后，灵巧的剥去了外壳。</p>
娘一只手举着洁白的鸡蛋，一手温柔的摸着我的头，瘦削惨白的脸上难得添了些红润。</p>
“秋丫头吃了这个蛋吧，娘不爱吃。”</p>
我七岁了，好歹懂些事，哪有不爱吃好东西的人呢。</p>
我坚决摇了摇头，又把鸡蛋推给了娘。</p>
“娘吃蛋，弟弟或者妹妹需要这个蛋的营养哩。”</p>
娘的双眸在昏暗中闪闪发亮，蒙着朦胧的水光，她笑着说：“我们小春，真会疼人。”</p>
最后那个鸡蛋我和娘一人一口分着吃了，那也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和娘亲密地偎在一处——不久后，她便难产离世了。</p>
云秀姐看我对着鸡蛋粥扑簌扑簌的掉着泪，连忙放下碗筷安慰我。</p>
“秋浓，嬷嬷不是不喜欢你，她端走肉是为你好，你饿了太久，上来就吃大油大荤会受不住。”</p>
我连忙摇头，抽噎着说：“我不是怪崔嬷嬷，我只是想起我娘了。”</p>
云秀姐听我说了来龙去脉，恬静秀雅的脸上满是心疼之色，她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搁在我的发顶上，很像娘亲抱我的感觉。</p>
她说：“好孩子，你娘去天上过好日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的，才不枉费她生养你一场。”</p>
晚间时分，小姐也知道了这件事。</p>
她将我唤了过去，崔嬷嬷也站在一旁。</p>
小姐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崔嬷嬷学习医术。</p>
她清亮润泽的杏眸里满满都是对我的期待。</p>
“嬷嬷擅解妇人之病，你同她好好学。若再遇到你母亲这般难产的妇人，你也不至于束手无策，那世上就能有一个孩子免去丧母之痛。”</p>
我看着满脸期盼的小姐和依然端庄严肃但眼神却温柔的崔嬷嬷，重重的点了头。</p>
入周府的第一日，我虽懵懂，但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模糊的想象。</p>
除了要陪着小姐，守护小姐之外，我还想治病救人，哪怕能救下一个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