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下楼时，沈聿坐在餐厅，喝着咖啡查阅工作上的邮件。</p>
霜序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回来了，坐到他对面安静地吃早餐。</p>
这种沉默在以往是很少见的，她在沈聿面前活脱脱一个小话痨，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跟他分享。</p>
这次先开口的是沈聿：“听妈说，你最近天天去医院照顾你学姐。”</p>
“嗯。学姐她妈妈这几年身体不大好，怕她知道了担心，生病这事暂时还没往家里说。”</p>
“照顾病人的事让看护去做，不要太辛苦。”</p>
沈聿虽然不干涉她的交友，不见得愿意自己放在手心里宠大的妹妹跑去伺候别人。</p>
“知道了。”霜序应着。</p>
“她的治疗方案是全国最顶尖的血液科专家会诊过的，不会有问题，别担心。”</p>
他对舒扬的病上心，都是为了她，霜序搅着碗里的粥，“嗯”了声。</p>
似是察觉她情绪不高，沈聿看她一眼：“不高兴？”</p>
“没有。”霜序转移话题，“哥，你有认识的律师朋友吗？”</p>
“刚回来就摊上事儿了？”沈聿修长指骨捏着咖啡杯，嗓音染上两分笑意，“说吧，给我惹什么麻烦了。”</p>
晨曦的微光流淌在他眼底，霜序避开视线：“不是我。我学姐跟她的合伙人有一些经济上的纠纷，我找的那个律师不太在行。”</p>
不是什么大事，沈聿说：“我给你安排。”</p>
“谢谢哥。”</p>
沈聿安排的律师当天下午就联络了霜序，是一位经验丰富专打经济官司的大律，处理这种小小的纠纷实属杀鸡用牛刀。</p>
周末霜序忙着跟律师见面商谈，宋家自然是不回的，崔宁的命令被她当做了耳旁风。</p>
晚上回到沈家，付芸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等她。</p>
见霜序回来，付芸让王嫂把热好的牛奶端过来：“这几天忙什么呢，每天都回来得这么晚。”</p>
“帮我学姐处理公司的事。”霜序其实不爱喝牛奶，还是乖乖接过来。</p>
“你回来之后，还没回过家里吧？”付芸说，“抽个空，该回去还是要回去看看。”</p>
八成是崔宁找过她了。</p>
沈宋两家交好，很多时候，付芸都得顾忌着崔宁的面子，不能伤了和气。</p>
“最近太忙了。”霜序一口气把牛奶闷完，打了个呵欠，“好困，干妈，我先上去睡了。”</p>
她说完就快步上楼回房间，付芸看着她背影，无奈极了：“一说这个她就跑。”</p>
“霜序小姐跟他们又不亲近，宋家可是一天都没养过她。当时宋司长那一巴掌那么大力气，把她的脸都打肿了，夫人把她送走，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现在人刚回国她就急了。难不成还想让霜序小姐在外面一辈子都不回来？”</p>
王嫂一心向着自己看大的姑娘：“要我我也不稀罕回去讨骂。”</p>
“你就别跟着火上浇油了。”付芸说，“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家人，将来霜序的婚事还得听宋家安排，把崔宁惹不高兴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p>
王嫂叹了口气：“宋夫人那样，能给霜序小姐安排什么好婚事。”</p>
付芸给崔宁回了一通电话说这事。</p>
“她不是故意不回去，估计是忙忘了。她有个学姐生了大病，公司听说也遇到了一些麻烦，霜序在国外的时候这个学姐很照顾她，俩人感情特别深厚，这阵子为了她学姐的事四处奔波呢，忙得我都见不着她面。”</p>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没能说服崔宁，她冷声道：“你见不着，我看你们家沈聿倒是能见着。”</p>
付芸语气不快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阿聿从小就疼霜序，把她当妹妹看的，平时见个面不是很正常。”</p>
崔宁并不多说，直接把一段视频发给她。</p>
是沈聿生日会的时候，现场气氛和乐喧闹，霜序跟沈聿一起站在桌前，他正拿刀切蛋糕，角度看上去像是把霜序半圈在怀里。</p>
视频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吵闹的声音结束，付芸脸色已经变了。</p>
崔宁的语气依然端着：“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为什么送她走的？你们沈家要是觉得五年前闹得还不够难看，那我也不怕豁出宋家的脸面，陪你们一起丢这个人。”</p>
*</p>
霜序其实一点不困，回到房间，趴在床上，心情丧丧的。</p>
她不喜欢宋家，除了因为没感情之外，还因为五年前的事。</p>
霜序的身世在圈子里不是秘密，宋家大小姐不是宋夫人崔宁亲生的，谁都知道。</p>
她亲生母亲是宋勉之的直系下属，彼时宋勉之刚刚进入外交部工作，文质彬彬的英俊上司，霜序妈妈会爱上他一点都不奇怪。</p>
两人在工作中慢慢产生了感情，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宋勉之还是单身。可惜双方身份地位悬殊，霜序的爷爷官居副部级，而宋勉之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一个小翻译的出身显然匹配不上他的前途。</p>
宋爷爷强硬地拆散了两人，但霜序认为他的阻挠并不是唯一的因素。</p>
宋勉之这个人，最爱的是事业和他自己。</p>
她妈性子挺倔的，自尊心很强，被逼着辞职，后来发现怀孕也没告诉宋勉之，自己把孩子生了下来。八岁之前，霜序都是跟着亲妈一起生活的。</p>
后来，妈妈不要她了。</p>
她对被抛弃这件事有很深的心理阴影，所以五年前宋家要把她送出国时，她苦苦哀求，求他们不要送她走。她想给沈聿打电话，手机被没收了，他们把她关在一个房间里，几天后押上飞机。</p>
每次想起那时候的感受，都会觉得窒息。</p>
霜序一大早起来，就见付芸在厨房里忙着煮东西。</p>
用烤焦的红枣和雪花梨熬煮的姜汤，里面放了冰糖，喝起来是甜的。</p>
她不喜欢姜味，很讨厌喝姜汤，所以从小一感冒，付芸就会给她煮这个甜姜汤。</p>
好多年没喝过了，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竟然很想念。</p>
梨已经煮成半透明的质感，霜序凑过去，用叉子叉走一块偷吃。</p>
“家里有人感冒吗？”</p>
家里光厨子就有三个，付芸不经常亲自下厨的，能让她亲手煮姜汤的人就那么几个。</p>
她好端端活蹦乱跳的，沈长远这几日出差，那就只有……</p>
“你哥发烧了。”</p>
付芸将热汤盛进保温壶里，“这两天气温反复，他又不注意照顾自己，你待会出门，顺路给他送过去吧。”</p>
霜序一听，没敢耽搁，把嘴里带着姜味的梨咽下去，拿上保温壶就赶去沈聿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