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只有我二人,顾卿辞再气也无处施展,眼看没半炷香到了酒楼门口,裴砚珩第一个过来扶我们下车。</p>
我越过他自己跳了下去,转而他那只手就被顾卿辞搭上了。</p>
察觉顾卿辞红着眼含着泪,裴砚珩一怔:「怎么哭了?」</p>
顾卿辞拭去泪花:「是我不好,说错话惹了林小姐生气……」</p>
果然,这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裴砚珩当下便转头看来:</p>
「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就是,何必为难她?」</p>
若是放在以前,我定是要理论一番,可如今我真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p>
理都不想理的人,谁管他怎么想我。</p>
我权当没听见,转头就越过马车跟着沈玉沉走进酒楼,只想快点吃完快点回家。</p>
虽说是沈玉沉临时起意,可订的却也是满京城最难订到桌子的酒楼云水居。</p>
本以为有张桌子就不错了,可我们抵达时,却见整个云水居的顶层都被清了场。</p>
想来也是唏嘘,前世我身为相府夫人,能动用的特权少之又少,甚至还曾被裴砚珩特意告诫过,不得以相府夫人在外招摇。</p>
以至于子裕过生辰,想要来吃一顿云水居的桂花豆腐,都要小心翼翼地让下人提前半个月预订,分毫不敢提及自己是相府的,何曾有过这般排面。</p>
这身为皇亲国戚就是好啊,都不必像普通官员那般谨言慎行,生怕被人参一本。</p>
依着水榭,湖光景色尽收眼底。</p>
面对裴砚珩和顾卿辞,我本着眼不见为净,只低头巴拉自己碗中的几粒米。</p>
这顿饭吃得各怀鬼胎,顾卿辞一味地给裴砚珩夹菜,而裴砚珩看似闲适,话里话外却都在朝沈玉沉打探,为何圣上会突然把顾家亲眷叫回京中。</p>
沈玉沉将酒杯端至唇边,闻言倒是半分都不藏着掖着,爽快得很:</p>
「也不是什么大事,顾老太君身子不好,西北地区蛮荒,哪里是养人的地方?圣上也是念在顾家镇守西北多年,想着赐顾家在京中一处宅邸,好让老人家有个舒坦的晚年,也方便御医定期问诊。这既然老太君都来了,家里女眷可不也都跟着回来伺候?本公这才得了差事。」</p>
顾卿辞笑着点头:「国公爷说的是,我也是沾了祖母的光,祖母身子不好,我便也跟着回来,想着还能照顾着些。」</p>
我不禁抬头扫了她一眼。</p>
西北天高皇帝远,顾袁城手中亲兵十万,难保不会是下一个西南。</p>
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一家被召回京,是圣上开恩?</p>
只是前世,这顾卿辞分明就是我嫁入相府三年后才回来的,还一见我就吐血气死了,我怎么可能记错?</p>
若说是我把林佑之拖上了床改变了因果,可也不该惹出这么大变故。</p>
况且按抵达时间来看,顾家女眷今日才到,那至少提前一个月前就从西北出发了。</p>
这些变故先不说,现在更为棘手的是,裴砚珩也不对劲。</p>
他一早像是盯上了我一样,哪怕那一夜他睡的不是我,似乎也想赖上我。</p>
他图什么?</p>
难不成他当年娶我,是看中了我爹的能耐?</p>
可我爹一个四品给事中,能让他有什么用,替他偷奏折吗?</p>
思索间,沈玉沉突然开了口:「听圣上说,顾三小姐早年和裴大人都在匀州长大?」</p>
这一句话,原本神色自若的裴砚珩筷子一顿。</p>
顾卿辞倒是一脸羞涩,转而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低声细语道:「说起这个,幼时我和子瞻定过娃娃亲,还是同一个启蒙先生,后来子瞻进京赶考,我也跟着父亲一家随调令去了西北,这一晃都七八年了。」</p>
听这一口一个子瞻,我浅笑:「确实,我大哥也总说,当年在书院时每逢月初,都有一封从西北寄来的信,想来顾小姐和裴大人这份情谊维持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羡煞旁人。」</p>
我越说,裴砚珩看向我的目光越复杂。</p>
沈玉沉听完更是讶然:「既如此,裴大人怎么不早说?圣上若知道自己无意间促成一段姻缘,这可真是美事一桩了,也不知裴大人打算何时摆酒啊?」</p>
我也连连点头:「想来这一等一的大喜事,圣上必当亲自下旨赐婚,要我说裴大人何不趁着相府修葺完成之日,连乔迁带婚事,来个双喜临门?」</p>
我说完,饭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p>
半晌,裴砚珩抬眼看来:</p>
「怎么,本相与顾小姐的事,林小姐倒是上心得很?」</p>
我笑得一脸真挚:「虽然裴大人与我也就区区几面之缘,但既是我大哥的好友,您逢喜事,我自当也是开怀。就是不知二位大婚之日,衔月可有机会上门讨杯喜酒?」</p>
好一个区区几面之缘。</p>
裴砚珩捏着杯子的手泛了白,他嘲弄一笑,这才仰头而尽。</p>
「那是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