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在治思乱,戒之于无形,防之于未然,每天都在解决困难,随时都在准备出事,因为出事是必然的,不出事是不可能的。当领导,就是解决困难和平事儿的。
晋人御秦,深沟高垒,严阵以待,秦军找不到空虚懈怠之机,就拖不起,撤回去了。吴攻楚,到了那儿发现楚军列阵等着,占不到便宜,转头就撤回去了。
司马光也有评论:“效不识,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学程不识,即便不能建功,也能不败。学李广,没有不灭亡的,因为你不是李广。
李广这种做法,就不是正规部队,没有正式的管理。所以他带不了大部队,只能带兄弟伙。这就是为什么皇上始终不让他带主力大部队,都是打侧翼配合。他那么多战功,那么有名,却始终不得封侯,以至于“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都成了笑话。
程不识为什么打不败呢?因为他太严谨!他的部队,首先“正部曲”,层级指挥系统非常严格。
吴起讲将道,有一句话,叫“出门如见敌”。就是保持高度戒备。
《左传》说:“不备不虞,不可以师。”
王皙注解说:“凡兵之所以胜者,谓击其空虚,袭其懈怠。”所以你一空虚,一懈怠,马上就有巨大的危险,因为敌人严阵以待,就等你懈怠。所以“严整终事,则敌人不至”。
有人常说,白准备了,敌人也没来。事实上,你有准备,正是敌人没来的原因。你一旦没准备,他马上就到。
所以有事,要解决困难。没事,要防着随时会出事,领导人没法不焦虑,每天都在精神高度紧张和焦虑中度过。
然后是“正行伍营陈”,安营扎寨很有章法。行动起来,全军一起行动;扎下营来,敌人冲不动。
程不识这段很有意思。程不识是汉代和李广同时代的名将,因为两人是两个极端,所以也常被放在一起比较。
曹操注解说:“安不忘危,常设备也。”时刻都防备着,准备着。
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不过今天,飞将军李广的故事还妇孺皆知,知道程不识的就太少太少了。因为李广的故事太多,而程不识的故事根本没有,他可能就没打过什么仗,为什么呢?因为敌人不敢来打他。他可能打不败你,你却肯定打不败他。
梅尧臣注解说:“所恃者,不懈也。”所依靠的,就是自己永不松懈。
所以居安思危,在治思乱,戒之于无形,防之于未然,每天都在解决困难,随时都在准备出事,因为出事是必然的,不出事是不可能的。当领导,就是解决困难和平事儿的。
击刁斗,刁斗是古代一种器具,哨兵巡查的时候敲击来自我防卫。唐代杜甫有诗云:“念彼荷戈士,穷年守边疆……竟夕击刁斗,喧声连万方。”程不识行军,前面有斥候,后面有后卫,宿营有警戒,防得铁桶一般。
“吏治军簿”,每天晚上还处理文件,军簿文书一件件处理到天亮。所以他从未让匈奴人得逞,但他自己也没有取得过重大的胜利。跟他的士兵,不得休息,非常紧张艰苦。
李广则恰恰相反,没有什么“正部曲”的层级指挥系统,和手下将领恩义相结,大家都是兄弟。行军是也没有什么部伍行陈,宿营是哪有水源就在哪儿宿营,人人自便,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也没有击刁斗警戒那回事。所以士兵都喜欢跟着李广,不喜欢跟着程不识。匈奴人也一样,都喜欢找李广交手,不去程不识那里讨晦气。所以程不识是永远不败,他防备得连敌人都不愿意来,想起他都郁闷。
李广则不是大胜就是大败,还被敌人俘虏过,又很精彩地装病夺马逃回来,被判了死罪,交罚款赎罪为平民,后来又得到起用,最终还是在战场上迷路不能建功,羞愤自杀。
用兵的法则,不指望敌人不来,而要依靠我有充分的准备来应对他。不要指望敌人不向我们进攻,而要依靠我们有敌人进攻不下的力量和办法。
该学程不识,还是学李广呢?伏波将军马援点评最准确:“效程不识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李广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王皙举了几个例子:
王皙还举了一个人的例子是朱然,三国时孙权的大将。朱然没有周瑜那么有名,但他的地位可不低,最后官至左大司马右军师,是东吴政治军事的最高决策人之一,一生战功赫赫,活了六十八岁,在乱世中可谓善终。他就是没有战事的时候,也每朝每夕擂鼓演兵,在军营中全副武装,随时都可能开拔出去。敌人也不知道他在备战什么,所以他每次出兵都能建功。
昔晋人御秦,深垒固军以待之,秦师不能久。楚为陈,而吴人至,见有备而返。程不识将屯,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吏治军簿,虏不得犯。朱然为军师,虽世无事,每朝夕严鼓兵,在营者咸行装就队,使敌不知所备,故出则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