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卜乃夫在北平自修时,慕名到北京大学旁听过周作人讲课,卜回忆说:“铃声响过不久,教室门开了。我的心弦微微有点颤动,跨进一个中等身材——个儿不算太矮的人,着一件米灰色布棉袄裤,黑色布鞋、光头、白眼镜,全身上下给人一种整洁朴素之感。……他讲书正如他写文章,除正文外还有不少的插语。但他给我的最深印记,却是踌躇不决。他未开口之前,总要用手抓头,考虑一下,开口时则有点吞吞吐吐,辅助词用得很多。正像他写文章一样,似乎恐怕一句话说出去,会成为一颗炸弹。”

    冰心晚年回忆周作人:“我在燕大末一年,1923年曾上过他的课,他很木讷,不像他的文章那么洒脱,上课时打开书包,也不看学生,小心地讲他的,不像别的老师,和学生至少对看一眼。我的毕业论文《论元代的戏曲》,是请他当导师的,我写完交给他看,他改也没改,就通过了。”

    冰心曾经回忆:“我二十岁开始写作,那时还在上学,怕人家说我写文章,就起了个笔名。我的原名叫谢婉莹,婉是排行,冰与莹也有一点关连。记得当时周作人先生是我的老师,他不知道我已开始发表作品,上课时还拿我的文章来教我们!”

    周作人学问很深,但讲起课来却很不善言辞,一口很不好懂的浙江口音,走上台后常常有点手足无措,许久才站定,然后把两手分别插入棉袍兜儿里才慢慢讲下去。同学形容他讲课如拜伦所描写的波桑教授:“他讲起希腊文来,活像个斯巴达的醉鬼,吞吞吐吐,且说且噎。”

    周作人应邀为清华文学社讲演《日本的小诗》事,在梁实秋的回忆道:“到了约定的那一天,他仆仆风尘的到了清华园。讲题是《日本的小诗》,他坐在讲坛之上,低头伏案照着稿子宣读,而声音细小,坐第一排的人也听不清楚,事后我知道他平常上课也是如此。一个人只要有真实学问,不善言辞也不妨事,依然受人敬仰,岂明先生便是一个实例。我后来看到他的讲稿发表,才明白他讲的原是松尾芭蕉等等的俳句。”

    梁实秋的另一文《忆周作人先生》里也记录了这次演讲:“由于周先生语声过低,乡音太重,听众不易了解,讲演不算成功。幸而他有讲稿,随即发表。”

    柳存仁考入北大后,曾去旁听周作人讲课,柳回忆:“他不是那种大声疾呼长于雄辩的任务,开口之事娓娓清谈罢,就是说话的声音也不特别响亮,所以四五排以后的听众就有点吃力。第一堂课听毕,往往五六十人就一窝蜂似的散了,到了第二回上课,剩下的就是真正选习的20余人罢了。”

    谢兴尧回忆,北大曾请日本学者原田淑人讲考古学,由周作人进行翻译。周声音很细,说话很慢,好像很吃力的样子,翻译了两三次就换成钱稻荪翻译,钱的声音清楚明亮,学生们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