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局势
“十月,白波贼酋郭太聚拢十万白波贼侵入河东,十一月,羌人攻扰三辅。”贾诩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今日关东传来消息,东郡太守桥瑁月初诈冒三公移书,传檄关东州郡,历数相国罪恶,称子被危逼,企望义兵,以释国难。”
贾诩口中的相国指的是董卓,董卓在十一月进位相国,位在三公之上,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张辽看着贾诩身后那张地图,问道:“不知有多少州郡响应?聚拢了多少兵马?”
“勃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东郡太守桥瑁、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皆已响应,所聚兵力当过十万。”贾诩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淡淡的嘲讽:“不过想必随后还有不少守牧刺史附从。”
过十万人……纵然张辽早有预料,但心中还是略有沉重,这些应该都是他将要面对的,纵然是散沙,那也是十万人!
贾诩看着那张地形图,微微有些失神,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似有感慨又似带嘲讽的道:“凉州人素来为关东世家排斥,前有三明,平定羌乱,功勋卓著,入了朝堂,也不得不依附宦官,今董公起用党人,重用名士,拉拢世家,也不过落个如此结局,不过都是权力之争罢了。”
张辽听了也不由沉默,凉州的问题他知道不少,自中平元年黄巾之乱后,又爆了凉州之乱,起先还是羌人作乱,但随后反倒是凉州的汉人大量参与其中,并起到主导作用,王国、阎忠、马腾、韩遂一个个登上叛乱的舞台,不但占据了凉州,更隔断了大汉与西域的通道,可谓为祸甚烈。
究其原因,还是东汉边军薄弱,对凉州掌控无力,对羌政策偏差,以至于凉州近百年来成为东汉的心腹大患,朝廷甚至几度有过“弃凉州”之议,而凉州人也成为生的二等公民,凡凉州籍贯的人户籍是不允许内迁的,东汉百年以来也只有“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得以户籍内迁,这还是他在永康元年指挥军队逼退了鲜卑、匈奴、乌桓与羌族的联合侵扰,才求得了这一特赐,改为“弘农张奂”,其他诸如段颎,即便击灭东羌,平定西羌,封县侯,食邑万户,位至三公,在关东士人眼中依旧是低人一等,所以段颎才不得不巴结宦官王甫作为进身之计。
关西出将,关东出相,这是两个利益集团的争斗,关东士族在朝堂上占据绝对优势,为了牢牢掌控权柄,极力打压关中与凉州,难怪凉州人心生怨恨,屡屡叛乱。
如今凉州出身的董卓执掌朝政,大力拉拢关东士人,无论是中枢还是地方,都大量任用党人名士,比之桓帝灵帝当政时反要好很多,甚至废立子也符合关东士族的利益,但仍是无用功,关东士人对凉州人的排斥已经到了骨子里,无论董卓怎么卖好,他们恐怕都无法接受一个凉州莽夫压在头顶执掌朝政,这对自诩精通治国之道的他们而言无疑是个笑话。
所以,董卓亲自任命的关东州郡太守和刺史纷纷起兵,归根结底,也就是贾诩那句话,一切不过都是权力之争罢了。不过如今的董卓纵容手下羌胡兵在雒阳城中大肆抢掠,仿佛暴户一般,缺乏那种成就大事的襟怀气度,难怪关东士人瞧于他。
张辽看着沉默的贾诩,问道:“以师父之见,董公该如何应对关东诸侯?”
贾诩皱起眉头,手指划着地图:“关东起兵,以地域而论,当分三路,北路当是袁绍、王匡,只要驻兵河内,就能威胁雒阳孟津与平津两道关口。”
到这里,贾诩看了看张辽:“河内太守王匡与你同属大将军旧部,如今要隔河而战,文远可不要顾念昔日之情。”
“王匡!”张辽扬了扬眉:“袁绍的跟屁虫,鼻孔朝,眼睛只看名士,哪会正眼看我这出身卑微的子。”
贾诩笑了笑,又道:“关东守牧的东路军势力最强,有张邈、张、刘岱、桥瑁、袁遗、鲍信六股势力,兵力当不下于七万。”
“曹操不在其中?”张辽这才现,刚才贾诩提到各路诸侯兵马时也没有提过曹操。
“曹孟德?”贾诩沉吟了下:“此人宦官之后,名望比之诸守牧略有不如,董公也未曾有过委任,若是也起兵的话,当在陈留太守张邈麾下。”
看来曹大现在混得也不怎样,张辽不由暗自失笑,却听贾诩又道:“除了北路与东路,还有南路,当是孔伷与袁术。”
贾诩徘徊了两步:“此三路军,若是北路袁绍、王匡兵进孟津、平津,东路张邈等人进兵成皋,控制轩辕、太谷,袁术由南阳经丹、析,入武关偷袭关中,形成四面围困之势,则我等休矣。”
随即贾诩又微带嘲讽的摇头:“不过关东守牧此番起兵,非为义举,实是各怀私心,纵然其中有一二有识之士,怕也难以统合诸军,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我等只要据关谨守,分而破之便可。”
张辽不由对贾诩更加佩服,他知道结果,但贾诩却能分析出结果,这种思维和洞察能力绝非寻常人能比的。
“那董公会不会迁都?”张辽试着问了句,他想知道,董卓迁都与关东诸侯起兵到底有多大的必然关系。
“迁都?长安?”贾诩面色微变,看了张辽一眼,默然片刻,缓缓道:“董公如今最大的威胁不是关东守牧,而是河东与凉州。”
“白波与羌乱?”张辽若有所思。
“不错。”贾诩道:“董公的嫡系主力全在河东,但却败于白波贼,一旦十万白波贼占据河东,则可轻易进入关中和雒阳,掌控函谷关,以雒阳的兵力,实难抵挡,到时大祸临头,万事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