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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半月,一行人终到了西朝城关。
这城关闹市甚是繁华,朱漆高粱,人群涌动。
沈洛云坐撵车中面色无澜,倒是御银好奇的紧,轻轻掀起窗幔往外看。
“姑娘,这西朝到底比我们北玦繁闹的多,你快看看。”她晃着脑袋一脸雀跃。
沈洛云轻轻侧眸扫了一眼,神色淡淡。
她从未知道北玦风光,如今到了西朝,即便景况再盛,也无可比。
御银大概知道自己失言,吐了吐舌头放下窗幔。
经过城关,所有随行的胄甲尽除,由西朝护兵带路前往宫外驿站等候传唤。
沈洛云刚到驿站,还没来得及整理,就有西朝行使来传话,今夜让沈洛云到朝宴献艺。
修整一会,御银和锡嬷嬷就开始为沈洛云晚上的赴宴献艺做准备。
锡嬷嬷命人搬了两大箱朱漆红木进来,说是一些罗裙首饰。
朱漆红木的箱子中的罗裙华美精致,箱子里放了一些装着蕙兰的丝袋。
启开箱子后蔓出满室的兰香。
御银一边拿出衣裳,一边从珍宝匣里选出可以配衬的头饰。
锡嬷嬷看着兀自望着窗外出神的沈洛云,有些不安。
“姑娘,今夜赴宴,嬷嬷这有些话还是要与你说的。”
沈洛云回过神,一双幽深的眸子望着眼前的锡嬷嬷。
“嬷嬷不必多说,今夜给我选一件素色衣衫即可。”
锡嬷嬷欲言又止:“此去吉凶,全靠姑娘自己了。”
沈洛云知道,一个投诚小国的艺姬若不步步为营,事事谨慎的话,
轻则自身不保,重则,祸国毁盟。
北玦这样一个连年战乱国力极弱的小国,年年耗费巨大往西朝送人。
总不单单是为了给西朝献好那么简单。
她起身往屋外走去,这驿站装点的很是秀雅,
亭台楼阁精巧无双,天上的白云疏朗飘逸,如梦如画。
不知过往那些送来西朝的艺姬们在此刻此景作何感想。
想来大多是忆国思乡,困顿苦酒。
沈洛云轻笑,忽的庆幸起自己不再记得旧事。
没有来处的执念,没有归处时的飘零也就没有那么凄凉。
不远处严云笙站在廊子下,一双眸子神色幻灭不定。
.....
临近傍晚,御银和锡嬷嬷伺候沈洛云沐浴。
南木桶里面浸了姜花,清幽的暗香随着水雾弥漫水室。
锡嬷嬷拿来药饮让沈洛云喝下:“姑娘这赤寒症近几日怕又要复发了。”
沈洛云接过药饮一饮而尽,因为水温的热度让她双颊微红,面若桃绯。
她起身,铜镜中的自己周身如寒冬凝雪,吹弹可破。
她侧过身,只看到后肩处有一道淡红的伤痕,微微蹙了下了眉。
一旁的锡嬷嬷把水杉披到她身上:“姑娘别着凉了。”
沐浴后,御银准备好了几套素衣都不得她心意,
最后她选了一件羽纱勾银丝百褶绣裙,
裙摆处点缀几株山兰。着水碧色罗衣委委披在肩上,清雅婉秀。
一个小小艺姬的华光亦不可比西朝皇室亲眷更甚。
她把一头水滑乌发用玉扣挽于身后,
前额理出一抹秀发自然垂下。耳畔的铃兰玉雕耳环素雅清新。
两道远山眉下的星眸脂粉不染,菱唇浅浅点了一抹绯红。整个人似高贵傲然的兰花,却无锋芒。
一旁的御银仿准备把香囊给她系上,但被她推开了。
沈洛云取了一朵午间在院内摘的青兰置于袖内,
举手投足间屡屡兰香幽幽渺渺。
打整妥帖,暮色已临。屋外已经有引路的行使候着。
沈洛云步出屋外,如落尘仙子,让屋外候着的行使们看呆了。
不愧是北玦第一绝色艺姬!
月色珑胧,沈洛云回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站着的严云笙。
一入深门无归路。空濛成就的总是无心人。
她朝他欠了欠身。若是最初的沈洛云,此时会是何种心境。
舍去话别,便没有往后的回望。
她转过身,随着行使往宴殿去了。
一路上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富丽精美。铁甲林立。
今天是西朝君上宴请重臣的日子,一路上华车并行。
沈洛云随着行使一路行至殿外的暖阁中等待传唤。有几名侍婢端来茶饮小食,安静候在一旁。
御银好奇的打量着暖阁内的一切,这暖阁用上好的楠木作主梁,从梁下垂落层层帷幔。
几张红木长椅,陶罐中插着几株文竹,雅致脱俗。
秋意已浓,幸亏这暖阁里燃了银碳,她伸出手,在炭炉旁取暖回温。
御银见状马上取来热茶递给她:“姑娘可是觉得身子不适?”
沈洛云身子还没大好,加上这西朝气候偏寒,御银一张不藏喜怒的小脸上全是担忧。
“没事,只是方才冷风吹的手有些僵冷。”沈洛云淡淡回到。也算安抚她。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有内侍来传唤。沈洛云理了理衣摆便搂起古琴便随着内侍去了。
一路上不少宫人侍婢频频回首望她,她容颜绝美又清丽脱俗。这般佳人确实夺人眼目。
沈洛云面色平稳,没有任何破绽。似这人间世事与她无关,唯一牵引她的只有那一方古琴。
到了殿外,她垂首轻步步入。衣摆飘飘,兰香幽幽。
她垂下长睫,星子一般的双眸盯着华贵的玉石地面,烛影华光照的这地面似铜镜般明烁。
地面上的倒影朦胧影晃,她看到自己绝美的脸在富丽堂皇的殿顶下如幽兰夜放。
整个大殿的喧哗即止,她盈盈拜下。
“北玦艺姬沈洛云,叩见君上,君上万福万寿。”她声沉静,既无谄媚又无惶意。
礼毕,她抬起头,整个人似拢着薄雾的明月一般。
她抬起头的瞬间,整个宴殿似壶中即将沸腾的水声呼呼入耳。
身着华服豪冠的众臣亲眷开始交头接耳。
“你说,你唤作何名。”殿上君位龙椅上的西朝主君微微侧颐,语气略有疑虑。
沈洛云抬起眸,只见华光下西朝君主端睿赟轮廓幽深,双眉耸立入鬓不怒自威。
“回君上,小女名唤沈洛云。”她微微颔首。四下的喧腾似与她无关。
“有意思。”端睿赟似笑非笑,一旁的内侍示意沈洛云开琴献艺。
几个侍婢上前来摆好琴架,沈洛云不疾不徐的兀自跪地沉首抚琴。
气韵自足,风雅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