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茫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放那掌柜一条生路,方才我看到那具女尸的时候,我确实动了杀心。但是当看到百里徒扯掉那酒店伙计的人头之时,心中杀气顿时消失不见,反而出现莫名的犹豫。
百里徒和林楠此刻都在看着我,我竟一时不出个所以然来。
“铮铮铮”
“当当当”
远处琴声陡然连续高涨,我抬头望去,只见那蒙面人前身的衣服破碎,胸口露出暗铜色的皮肤,他在半空硬接了诗琪三道琴气之后,顺势向远处奔去,方一落地便再度跃起,人往树林里一钻,消失不见。
诗琪并没有去追,她双目失明,即使是追也极为不便,我本来想提剑追过去,快走几步时便停了下来,转即一想,还是选择放弃。那叶姓中年身练铁布衫,这酒店掌柜和伙计都要尊称他一声“叶大哥”,武功之高还在这酒店掌柜之上,我的武功更是远远不及他,即使追上了他,恐怕我也会有性命之忧。
我看了眼地上那酒店伙计的脑袋,他的双眼正瞪得滚圆,我不禁微微侧头,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这酒店掌柜脸上皮肉皱起,瞥了我一眼,轻笑一声之后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看向百里徒,接着猛地咬了咬牙,颠笑道:“壮士好本领,马某佩服,佩服之极!能死在你的手上,那也值了!”
百里徒舞了舞大刀,朝他喝道:“少废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酒店掌柜突然冷笑,“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两眼一翻,瘫倒在地,人在地上胡乱的抽动起来。
我心里一惊,连忙冲到他身边,蹲下身,正看到他嘴里涌出白沫,我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句话无疑是等于白问,他瞪着双眼望着我,身体缓缓软了下去,脖子一歪,没了动静。我伸手在他脖颈间探了探,已然没了脉搏。
身后,林楠的声音响起:“顾兄弟,他了什么?”
我站起身,看着脚下的尸体,道:“他死了?”
“死了?”
林楠惊呼一声,与百里徒围了过来,林楠在这酒店掌柜身前看了看,用树枝挑开他的嘴,忽道:“是中毒而死的!”
我心里一惊,顺着那树枝望去,只见这人牙齿缝间正溢出漆黑的液体,正顺着他嘴里的血液往外流出。林楠道:“这人早在齿缝间藏了毒。”
我心头不禁一阵寒意。
这是为什么?杀不死我们,难道就要服毒自尽么?
这时,诗琪缓缓走了过来,道:“公子没有受伤吧?”
体内那拇指大的气团正在两臂之间来回游走,我感到伤口处有些痒酥酥的,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我道:“无妨。只是可惜了,这掌柜已经服毒自尽了,否则我们就能问出他的来路。”
诗琪皱了皱眉头,没有话。
林楠道:“会不会是那晚在幽云山庄外伏击我们的人派来的?”
林楠的极有可能,与我想的一样。这三人要杀我们,并没有指名道姓,除了山贼之外,我便想到了幽云山庄和幽云山庄外的那个神秘人。但是我不明白,幽云山庄里到底出了个什么人物,其派来的人宁死都不愿走露半点消息。
难怪连程富海这个庄主都摸不清这人的身份。
我看了看诗琪,道:“诗琪姑娘,方才那姓叶的蒙面人可是你们幽云山庄里的人?”
诗琪摇了摇头,道:“幽云山庄上上下下两百零四人,倒是有一个是叶姓的人,不过叶伯是伙房挑柴夫,并不是方才那个叶姓中年人。”
我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这点可以肯定了。”
“啊!”
林楠惊呼一声,我不由得好奇,看向他,他道:“在下明白了,派这三人来刺杀我们的一定是顾兄弟的第二关守关人,那晚伏击我们的神秘人用剑,那元汉子也是用剑,一定是他,错不了!”
我曾怀疑过幽云山庄外伏击我们的是幽云山庄第二关的守关人元大侠,伏击我们的那神秘人用剑,元大侠同样是用剑,但是诗琪却告诉我们不是他,并元大侠已经十多年没有出过幽云山庄了。我领教过那元大侠的剑法,以诗琪的琴法和内功来看,绝非那元大侠的对手,他若是想留住我们,易如反掌,何必中途任我们离去?况且那晚那神秘人的声音也与元大侠的声音极为不符,怎么可能是他。
从幽云山庄回永兴县的路上,诗琪便将这事与我们过,我们也深表赞同。林楠此刻又提起这事,我看到诗琪脸色有点难看,不由得瞪了林楠一眼,林楠也知道自己错了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这时,百里徒叫道:“顾兄弟,你们快来看看这里。”
我和林楠连忙跑过去,只见百里徒正站在那数十口大酒缸旁,指着两口酒缸道:“顾兄弟,你们看,这两口酒缸里也有尸体。”
我绕过地上的那女尸,伸头往那两口酒缸里望了望,里面果然有两具男尸,不过与地上的女尸不同,这两具男尸均穿着衣服。
我道:“百里大哥,其他酒缸里可有尸体?”
百里徒道:“没有,就这两口酒缸里有尸体,看样子是这里的掌柜和伙计。”
算上地上这具女尸,一共是三具尸体,我喃喃道:“那就是了,这两人应该才是这里真正的掌柜和伙计了。”
对于地上的这没穿衣服具女尸,我不由想起方才那名伙计看向诗琪时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登时不敢再往下想。
林楠捂上了嘴巴,细声道:“那三人真是大恶之人……”
酒店门外,诗琪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路罢。”
我点了点头,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现,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三人的来历,不能妄下定论,但是我们被人盯上了却是事实。诗琪的不错,尽快离开此地才行。
想到这里,我便招呼着百里徒和林楠,与诗琪一起向前赶去。马已经不见了,我们只能徒步前行。
……
此间山势险恶,林间苍松翠翠,这官道修在山林之间,周围除了险石便是幽林,官道修的很宽,四下里只有我们四人在赶路,前后再无其他行人。
大白的,我走在此间官道上,竟然感觉四周阴森森的。可能也正是因为此地幽深,那叶姓三人才会选择在此地埋伏我们的吧,不过我一直很纳闷,他们三人是如何知道我们要走这条官道的?出去衡州,是我今早上才告诉百里徒和诗琪的,郴州通往衡州的官道有很多条,走这条官道要是我临时决定的,那三人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们要走这条官道,而且提前做好了准备?
看了看四周幽深的山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也许这树林深处,正有几双眼睛看着我们吧。
我们沿着官道向前匆匆行了两个时辰,两边山势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地上也多出了些车轮印和足迹,又往前行了数里地,便远远地看到一座黑瓦白墙的四方大院。
这大院被树林遮掩了大半,处在山脚之地,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地势比较高,从这边望去,那大院里的围墙围了一圈又一圈,像是一个迷宫。
我们下坡走了过去,路过大院院墙时,我才现这座大院远远要比我们在高处观望时还要大,光是这一侧围墙便足足有百丈之长。
路上已经有一些行人,我们随着行人一起走着,百里徒身材高大,不时的引来行人的目光,不过我却暗自松了口气。好歹见到了人影。
那大院大门上挂了块很大的黑匾,上面写着“花府”两个金色的大字,大门口两边蹲着两座两人高的石狮,两名司阍分站大门两侧。
我望向这大院之时,那两名司阍也望了望我们,眼光在百里徒身上顿了顿便撇过头,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我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正往前走着间,忽然前方冲来一骑快马,那马跑到这大院前忽的人立而起,前蹄落地时,一名背着刀的中年汉子跃下马来。
我一怔,此人四十出头,满脸虬髯,身体壮硕,背后的那把刀柄泛出着金色的光,竟是那金刀流派掌门断金石!
我心里吃了一惊,惊讶能在此地碰到他的同时,心里像是如见到老伙计一样,泛出莫名的情愫。
我与他虽然只是见过几次面,甚至连话都没有过,但是毕竟我们曾经一起并肩杀上两狼山,共同患难过。那种情怀也许是我一厢情愿,对他来,我也许已经成了他的敌人,可我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欢忻。
那两名司阍喜笑颜开,忙跑了过去,一人牵着马,一人笑道:“断大侠,您来了,我家老爷已经久候多时了。”
断金石道:“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敢偷花老爷的东西!”
那名司阍谄笑道:“这下好了,有断大侠在,想来那金花盗贼再也不敢来了。断大侠,请!”
他们完便匆匆一起进了花府,而我和林楠、百里徒却是顿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