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我们等了良久,却不见那一片蛇身上再有任何声响传来。 Ww WCOM
这时,庞友仁伸出手指朝那一片蛇身点了点,站在蛇身上的那名汉子会意,探着步子缓缓朝那里靠近了些,手里的弯刀扬起来,猛地劈砍在那一处蛇鳞上。
寒光闪过,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传来,弯刀劈砍在那一块鳞片上像是砍到了坚硬的石头上,原本绿黑色的鳞片上露出了一道数寸长的白痕。
好坚硬的蛇鳞啊。即便我早就猜测巨蛇的鳞片会坚如磐石,我还是忍不住的赞叹。这条巨蛇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直到现在皮肉还能坚固到这种程度,加上身躯不腐,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如果这条巨蛇还活着的话,恐怕下难免会一片生灵涂炭吧。我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正在这时,只见巨蛇身上的那名汉子再一次举起了手里的弯刀,这一次他似乎不再保留,身上鼓荡着气劲,一柄弯刀上蒙了一层莹莹气旋。却听他沉喝一声,弯刀夹杂着风雷之势,再一次劈在了那一片蛇鳞上。
“当”的一声响,弯刀与蛇鳞交接的地方荡起了一圈气浪。这汉子的刀法也是精准,不偏不倚,正劈在先前那道白印上,加上这一次他使足了力道,那道白印登时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那汉子眼中露出了精芒,扬了扬手里的弯刀,只待再砍。却听羊祉兴沉沉道:“灵蛇身躯被蛊毒侵染,皮肉已非往日坚固,怕是再用不了几年,灵蛇就会彻底腐化掉了。”
一边的庞友仁点头道:“那就是了,当年灵蛇的皮肉如铜皮铁壁,连梦堂主也破不开它的鳞片,羊兄,看来这一次你又猜对了。”他侧了侧头,又道:“你们多去几个人,把那片蛇鳞劈开。”
他身后的五名长生堂子弟忙不迭的抱了一拳,就要朝巨蛇身上攀去。熟料,却在这时,那一片蛇鳞突然炸裂开来,原本还是完整的蛇鳞在转瞬间炸开成百数千块碎片,像是密集的雨点一样,激射四散。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那名站在蛇身上的汉子想要抽身后退,却哪里还来得及?密集的碎鳞片立时穿透了他的身体,这人惨叫一声,从蛇身上跌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那一片蛇鳞炸裂开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个滚圆的黑窟窿,在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陡然从黑窟窿里传出时,一条浑身沾满着黄色粘液的鱼头怪从黑窟窿里窜了出来。
我们都是一惊。只见这一条鱼头怪浑身黏糊糊的,体型比我们见到过的其它鱼头怪要那么一圈,四肢上似乎没有多少肉,干巴巴的,一条长尾也是极细。也许是它刚生出来的原因,整个身躯看上去很瘦弱,只有那一颗鱼头脑袋还算硕大。
它方一跳在地面上,身体有点颤悠悠的,不过一双滚圆的死鱼眼却是死死的盯着我们,恐怕它也知道我们人多,竟有些踉跄的退着。
庞友仁喝道:“快!别让它跑了!”着,他已提枪朝这条鱼头怪冲了上去,周围数十名长生堂弟子动作也很麻利,俄顷间呈半包围的阵势将这条鱼头怪围了起来。
这条鱼头怪见庞友仁他们冲上来,却是一扭头,跌跌撞撞的朝巨蛇身下的一个孔洞钻去,度颇为不慢。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它哪里还能跑得掉?它的半个身体刚刚钻进一个孔洞之中,却见庞友仁手里的长枪已然朝它投了过去。
这一枪快如电闪奔雷,我几乎都没看清这根长枪的去向,只觉一道破空声响起,又听得“噗”的一声,长枪已然穿透了这条鱼头怪的后背,枪身入地近半,将它死死地钉在巨蛇孔洞口处。
这条鱼头怪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周围奔上去的数十名长生堂弟子却不容它,对着它便是一阵乱砍。只在转眼间,这条鱼头怪便被砍成了肉泥,再也不出丝毫叫声了。而从它出现到身死,也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看着地上这一摊肉泥,我只觉肚中一阵翻江倒海。这条鱼头怪身上的皮肉似乎还很嫩,经不住庞友仁他们手上的力道,血和肉掺在一起溅了一地,像是浆糊一般。
这时,庞友仁皱着眉头道:“羊兄,这一条鱼头怪好像与我们见到的不一样,比先前的鱼头怪要弱的太多了,怎么回事?”
的确,这条鱼头怪似乎连站都站不稳,见到我们也只是一味地要逃走,除了样貌丑陋之外,根本也没有什么凶残的味道。羊祉兴道:“这条鱼头怪还没有成长起来,若是让它在灵蛇身体里多呆一段时间,孕养足了便会长大成型,到时候就难对付了。”
我奇怪道:“孕养?”
羊祉兴点点头,道:“这是蛊虫的本能,就像蛾虫吃掉自己的卵壳一样,是一个道理。只有在灵蛇体内孕养到有足够的捕猎能力时,它们才会破甲而出,一旦钻出灵蛇身体,它们就不会再去碰灵蛇了。这一条算是被我们撞上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什么蛾虫吃掉自己的卵壳我自是没见过,不过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类似的事情,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听谁过。却听庞友仁轻咦一声,道:“羊兄,如果山谷中数万鱼头怪都是从灵蛇体内生出来的话,那也不太可能吧?只怕就算两条灵蛇的身躯都装不下如此多的怪物。”
我一怔。的确,一条鱼怪的身体甚是高大壮硕,算上它们的一根长尾,整个身体几乎达到了恐怖的两丈长,数万鱼头怪如果都是从巨蛇身体里生出来的话,那么这条巨蛇的身体也应该还要更加庞大才是,否则怎么够这些鱼头怪来孕养自身?
羊祉兴看着地上化成一滩肉泥的鱼头怪,沉吟道:“只怕谷中数万鱼头怪并非全部由灵蛇身上生出,更多的是从人的身体上生出来的。”他顿了顿,又道:“以人的身体做蛊巢,那巫师倒也极为邪恶。培育的蛊虫虽然身体了些,但是只要有足够的食物的话,成长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一名头戴幞头的长生堂子弟诺诺道:“羊坛主,那,灵蛇体内现在还有鱼头怪么?”
羊祉兴扭过头看着这名弟子,一只巨眼转了转。这名弟子大概也知道自己多了嘴,脸色一白,忙不迭的低头抱了一拳。羊祉兴意沉声道:“有,想来还不在少数。恐怕那些从尸体上生出的鱼头怪幼崽此时便在灵蛇体内。”
周围,有人轻声惊呼起来,我也只觉得空气似乎更加的冷了,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通道中的那一具具绿油油的尸体来。那些尸体成百上千,大多干枯,也不知道滞留了多久了。但那当中一定有这几死去的人留下的,不管最近留下的尸体有多少,即便只有一具中毒的尸体,生出的鱼头怪幼崽恐怕也有成千上万了。
可是,这条巨蛇的身躯还经得起这般多的幼崽折腾么?
我看着巨蛇的身体,心里莫名的替它担忧起来。如此多的鱼头怪幼崽在它的体内成长起来,岂不是令它的身躯雪上加霜,烂出更多的孔洞?到那时恐怕它的身躯也只剩下一副皮囊了吧,甚至连皮囊都可能剩不了多少。
这般看的话,那名巫师却是狠辣。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落到人的手里,就算它是远古神灵留下来的灵物,终究也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吧。
我正默默地想着,这时,却听得一声呼喊从巨蛇脑袋处传了过来:“二位坛主,可是现了鱼头怪的踪迹?”
抬头望去,只见方经文和烈阳等数十人从巨蛇头颅处奔了过来。先前庞友仁斩杀这条鱼头怪之时,方经文他们一群人一定也看到了,只是他们忙于搜查灵蛇之血,却是不曾来过问。
他们一群人跳下巨蛇的身体,羊祉兴和庞友仁这些人齐齐朝方经文抱了一拳,道:“堂主。”
方经文挥了挥手,看着我们脚下的鱼头怪,道:“庞坛主,你们是怎么碰到这条鱼头怪的?”
庞友仁还抱着拳,当即将这条鱼头怪出现的始末以及现那具骸骨的事情了一遍,完了,只见方经文和烈阳均已变了脸色,方经文怒道:“灵洞里怎么会闯进来一个巫师?可查清是哪一个部落的巫师!”
庞友仁摇了摇头,道:“那人的尸已化成一堆枯骨,身上也无遗物,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部落的巫师。”
这时,站在方经文身后的烈阳道:“堂主,西域部落繁多、人口众杂,大能巫师却寥寥无几,堂主若想追查的话,不妨从西域的几个大部查起。”
方经文冷冷道:“查,一定要查!”着,他朝我们身后那处隘口望了望,目光似能看到那具骸骨一样,哼道:“你毁我长生堂一条灵蛇,方某定要血洗你全族。”
这句话落到我耳中,我不禁心中一紧。可周围的长生堂弟子却是一阵心潮澎湃、斗志昂扬,不少人出声应和着,看似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死亡沼泽大杀一番。我看着庞友仁,就连他似乎也有点忍不住的精神振奋,一只手不住地握着枪杆。他们毕竟是魔教之人,心性比起大门派的弟子要狠厉得多,一贯作风也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加上连番遭挫,心里早就怒不可遏。如果鱼头怪仅仅是从灵蛇体内生出的,恐怕他们还不会如此气恼,但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对他们来无疑是火上浇了一把油。
不过,那名巫师已化作骸骨,又如何去查?难道他们要将西域所有大部逐个寻遍,一经现有嫌疑的便要血洗么?
想到这里,我背后升起一阵寒意。虽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但我却隐隐觉得,以方经文的心性,十有**会这么做。
这时,羊祉兴朝方经文抱了一拳,有点迟迟的道:“堂主,不知那灵蛇之血是否寻得?”
方经文叹了口气,道:“诚如你所言,我与烈阳护法寻遍了灵蛇的双目,不曾现灵血。”
羊祉兴缓缓点着头,一只巨眼看着巨蛇的身躯,正色道:“堂主,既然灵蛇之血已无剩余,属下以为应当尽早离去,迟恐生变。”
方经文道:“羊坛主,那些幼崽在灵蛇体内成长的度有多快?长大成型约莫需要多长时间?如果时间充裕的话,离去之事倒也不急。”
他还在想着寻找灵蛇之血啊。
我一下子想到了这一点。庞友仁刚才已经将巨蛇身躯已受蛊毒侵染讲了个透彻,方经文自己也不是傻瓜,肯定也知道蛊毒的厉害,难道都到了这份上了,他还不愿放弃灵蛇之血?
大概庞友仁也猜到方经文心中所想,只见他忽的朝方经文抱了一拳,有点急的道:“堂主,虫蛊非同可,幼崽得到灵蛇身躯的孕养,成长度飞快,实在不能再耽误了。”
方经文摆了摆手,刚想开口什么,他身后的烈阳却是先开了口,道:“堂主,两位坛主所言大为在理,再逗留于此地恐怕不妥。”
方经文眉头一挑,道:“烈阳护法也认为离去为上?可是灵蛇之血”
烈阳朝方经文抱了一拳,道:“堂主,灵蛇已体无完肤,其目中若无灵蛇之血,身躯定再无血液可寻。如今我长生堂元气大伤,无力再经事端,倘若此处鱼头怪幼崽成长坐大,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方经文沉吟一会儿,忽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必在此逗留了,现在就离开此地。”
这个人未免也太偏重这名叫烈阳的老者了。庞友仁和羊祉兴已经将事情的严重性得明白,他竟毫不在意,反而对烈阳的话厌闻饫听,若非烈阳的话抢在前面,恐怕从他嘴里出的一定是否定之言,还要继续留下来寻找灵蛇之血了。
我看着羊祉兴和庞友仁,他们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但方经文毕竟是长生堂的堂主,两人也不好什么,有怨言也只能憋在肚子里了。难怪庞友仁会对烈阳心有不满,被自家的堂主如此轻视,任谁心里都不怎么好受吧?
这时,方经文将目光又放在我的身上,笑道:“顾少侠,让你久等了,请。”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对他更加厌恶了那么几分,虽然他的样貌颇为俊朗,但我总觉得他的脸上像是戴了一面人皮面具,看着让人很不舒服。我也只是冷笑了笑,并未与他搭话。
当我们走上石台的时候,我扭头看了看石台下的这条巨蛇。再次看去,我心里还是心悸不止。只是现在巨蛇的两只双眼已彻底的变成了两个漆黑的窟窿,这么看去,再也没有了那一股冰冷之意。
反而有一种不出的孤寂,和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