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喊声回荡四野,回首望去,只见涵洞坡的那个山头上人影幢幢,夹杂着一片的金铁交击声。我们从地底溶洞的一条狭窄裂缝中一路挤到此,实则已是远离了涵洞坡,但那里的呼喝怒骂声却如近在耳边,清晰可闻。
青城派的弟子和白虎坛的人正在厮杀,先前我们奔走在地下觉不着什么,只有出了地底才能感受到双方对战的激烈。我看着远处的涵洞坡。从我这里看去,几乎也看不清什么,不过饶是隔了这么远,空气中,我也仿佛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当贺二娘也从石壁裂缝中挤出身来时,那红尾怪人紧跟着从石壁裂缝中探出半个脑袋,道:“郑大侠,在下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沿着此坡往东而行,不出半日便可抵达铁嘴湖,再走一日便是那沙城了。”
郑东升点了点头,道:“这一带的路我还是熟悉一些的,陈兄,你快些回去罢,莫要被人看到,我会尽快通知董庄主,让他前来此处。告辞。”
红尾怪人张了张嘴,似还有什么话要,但话到嘴边却只是道了声“告辞!”两个字,两个字完,他又将脑袋缩回石缝中,不见了踪迹。
石壁依着一个山丘,上面的这道裂缝十分低矮,不是很大,只能勉强挤过一个人的身子,尽管石壁周围长满了杂草,但也算不上隐蔽。这一带的树林已是很稀疏,除了涵洞坡所在的那个山头还有山的样子,周围便都是这种低矮的丘陵,一览无余。
这个裂缝能直接通往地下那个溶洞,倒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从这石缝中走出来,我也只把它当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石壁间隙了。
辞别了红尾怪人,我和贺二娘跟在郑东升的身后朝东面一片丘陵奔走而去。
色已有些青蒙蒙的亮,但空中浓云徘徊不散,雨还在一直下着。
脚踏着潮湿的浅水洼,渐渐远离了涵洞坡。虽然没有回头,只是,我心里却一阵阵的烦躁,耳边似乎总是在回荡着涵洞坡那边的杀喊声。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死去多少人。我一边奔走,脑子里边想着。
死去的人,他们的尸骨会永远留在那个叫涵洞坡地方了吧?或许他们的尸骨会被林中猛兽叼了去,再或许无人问津,直至化成灰。正魔两道之间得恩怨似乎越来越深,看得多了,我现在也能深深地体会到。
翻过了几个丘陵,我们匆匆往前走了七八里地,绕过了一个高地,前面,忽然出现一片芜秽沼地。
这一片沼地不是很大,只有数丈大,沼池里枯草浮动,遍布着黑色淤泥。因为还在下着雨,沼池中看不到飞舞的虫豸,只在沼池中间的位置,漂浮着几块惨白的骨头。
沼池边上有一颗低矮的枯树,我们一走近枯树,前面的郑东升忽然在树下站住了,转过头看着我道:“先前在地底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
我和贺二娘也都停了下来,我看了贺二娘一眼,抬起手朝郑东升抱了一拳,道:“回前辈,看到了。”
郑东升笑了笑,道:“你们被班怀岭追杀至涵洞坡的时候我便看到了,我也听到了你们在水潭边的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道:“前辈,有什么事吗?”
郑东升顿了顿,忽然背起双手,头转向远处,半晌才道:“其实那名叫关文禄的弟子并非被我所杀,而是服毒自杀,我只是将他制住罢了。”
他的话的很奇怪,我脑子里有些乱,道:“前辈,那人当真是青城派的弟子么?”
郑东升缓缓道:“的确是青城派的弟子,而且他是班怀岭的弟子,我奉庄主之命暗中调查隐秘组织,于四个月前才找到这条线索,只是没想到我追查至此地,线索便也就断了。”
原来关文禄是班怀岭的弟子。我微微一惊。
不过听他出关文禄是自杀而亡,这一点,我倒没觉得怎么奇怪。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也知道这个隐秘组织做事向来谨慎心,当年程富海查出阳才真人和张胜德时,两人即便是身死也不愿透露半点有关于组织中的半点讯息,其谨慎地程度可想而知。
只是,郑东升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想了想,道:“前辈,那关文禄虽死,好在现在又跳出个祝双燕,线索还在。”
郑东升忽的一笑,道:“你的不错,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失了手,更不想看到此地的消息被旁人泄露出去。”
着,他的右手忽然四指相并,横掌往上一翻,也不见他身上有何气劲迸出,却见他腿上的拙刀如受指引般的,“噌”一声,猛地自刀鞘中弹跳而出,刀柄正巧落在他的右手里。
一握住刀柄,郑东升单手一抬,刀尖忽然指向了贺二娘。
他是想杀了贺二娘!
我恍然大悟。他了半,到头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贺二娘是长生堂的人,他可能是怕贺二娘将此地的事情走漏出去,惊扰了那个隐秘组织中的人,如此一来,恐怕祝双燕这条线索也要断了。
贺二娘吓了一跳,手往腰间一探,已将她的金色鬼头刀握在手里。她现在才抽出大刀,比郑东升晚了一些,便是抽出大刀来,她又哪里是郑东升的对手?大概她也知道这一点,手里虽然握着大刀,刀身却颤抖个不停。
我情知情况不对,一把按住贺二娘手里的大刀,急道:“郑前辈,你这是何意!”
郑东升看了我一眼,手里拙刀却舞了个花,慢慢道:“顾,事关重大,此女是长生堂的人,非我辈族类,万一她回去之后将此事走漏出去被那金老板得知,恐怕金老板再也不会派人来此地取药了。”
郑东升也是不想坏了程富海的大事吧。那金老板行事谨慎隐秘,程富海追查多年未果,好容易找到一条线索,郑东升哪里肯轻易放过?我忙不迭的朝他抱了一拳,道:“前辈,此人与在下有过生死交情,还望前辈给予在下几分薄面,放她一条生路。”
这句话得有点敷衍了,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虽然与贺二娘一起到来涵洞坡,但论交情,却少得可怜。算起来,我们一共才见过两次面,彼此甚至都还不是很了解,我没理由这么护着她。只是在心里,我也不愿看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