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戏班横死了人,一尸两命,半夜里有鬼魂喊冤,甚是骇人。
燕家戏班冲撞了太岁,进一个死一个,进两个死一双!
燕家戏班得罪了神灵,燕老板突然发疯踢死了凤花。凤花肚子里的孩子死得冤,化作吸血蝙蝠来向燕老板索命。燕得林疯了。
燕家戏班里其实都是死人,不然怎么会涌出那么多的老鼠?
燕家戏班里的人都吃人肉!都是吸血蝙蝠幻化的妖物!待月圆之夜,便要喝人血,吃人肉!
关于燕家戏班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传成了恐慌,任谁一提起燕家戏班都觉得毛骨悚然。一时间,**县里人心惶惶。
有人将黑狗血泼在燕家戏班的大门上,聚众喊着要烧死里面的妖物!那幺玖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个人。正常人,谁不叫个什么富贵、旺财啥的?还有,就幺玖那模样,整个**县就没能找出一个比他更妖媚的,就连探春楼里最风骚媚骨的春娘,也不及幺玖那半点朱唇啊。
衙门里,曲南一正挽起袖管,翻看着竹简,查阅着《奇闻异事录》。
衙役头李大壮匆匆跑来,强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大人,大人不好了!”
曲南一头也不太抬地回道:“大人很好。是谁不好了?”
李大壮忙道:“是幺玖!燕家戏班被围住了,大家要放火烧死幺玖,说他是妖精变的。”
曲南一微微皱眉,扔下竹简,放下袖管,利索道:“走!”煽动百姓行嗜杀之事者,尤为可恨!愚昧者不知其愚昧,实为可怜。而可怜之人,却必有可恨之处!
他前脚刚回到衙门,换好衣衫准备用膳,就又被这些刁蛮折腾得出了衙门,实在……太可恶了!
曲南一一马当先直奔燕家戏班,穿过被百姓泼了狗血又砸破了洞的大门,直奔后院,一撩衣袍,翻身下马。
后院,众人已经厮打成一团。
按李大壮所言,是百姓们要抓幺玖去焚烧,可此时看起来却有两伙人在扭打。
呦呵,这一拳一脚的,都颇为有力啊。
曲南一寻了处较为安全的地方,用脚勾过来一条长板凳,撩袍坐下,展开纸扇,半眯着狭长的眼睛,悠然自得地看起了热闹。
衙门里一共两匹马,其中一匹昨个儿老死了,于是李大壮只能领着其他衙役一路小跑过来。路程虽不远,但也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李大壮刚跑进后院,就见众人早已扭打成一团,他怕曲南一也在里面,忙大喝一声:“住手!住手!县令大人驾到,尔等速速住手!”
李大壮绝对不辜负他的名字,生得是又高又壮,嗓门更是格外洪亮。这一嗓子下去,众人终于清醒了两分,纷纷放下扬起的拳头,向旁退了半步。
有机灵的,立刻寻到县令曲南一的所在,几个小步凑过去跪拜。
紧接着,哗啦啦地跪倒一片。除两人外。
曲南一不看那二人,仅扫了眼跪在自己脚下的二十余人,笑容可掬道:“本官初到**县为官时,还有几分担心无法做好这一方父母官,但今日见各位在本官的眼皮底下各个儿生龙活虎、精神抖擞、体态康健,实在令吾心甚慰。”
一句话说得不少人红了脸,但也有那拎不清的,学着那戏文里的样子,咬文嚼字、摇头晃脑地回道:“大人谬赞,大人谬赞。”
曲南一也不尴尬,反而顺着那人的话说道:“既然大家都如此孔武有力,不然帮本官一起垒垒河坝,造福**县这一方水土。”
有那家里条件好的,便不乐意了,嘟囔道:“凭什么让我们去垒河坝?”
曲南一挑了挑眉尾,长长地“哦”了一声,“聚众闹事,私闯民宅,顶撞本官,你想以哪样罪名入狱啊?本官心善,你且说哪样便是哪样。”
那人当即瘪了下去,忙道:“小人愿去垒河坝。”
有那善于狡辩的,立刻道:“大人,小的们只是平民百姓,哪里敢聚众闹事?只不过那幺玖是个妖怪,一日不除,**县的百姓就会寝食难安。我们今日来,也是为民除害,何来闹事一说?还请大人明鉴。”
曲南一哈哈大笑,指了指发丝凌乱、嘴唇擦破、丢了一只木屐的幺玖,摇头道:“你们可曾见过如此狼狈的妖?若他是妖,你们还能好好儿跪在这里回话?”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无语了。
曲南一突然大喝一声:“说!为何聚众闹事?!”
有那大胆的,便喊道:“大人,我们**县容不下燕家戏班!必须让他们滚蛋!这段时间,燕家戏班里闹腾得实在是太渗人了。又是老鼠又是蝙蝠的,小的们……小的们害怕。”
听见有人质疑,结伴而来的百姓们立刻抱成一团,纷纷嚷嚷道:“是啊是啊,我们听说,那凤花死状恐怖,整个人如同老妪。”
又有人道:“还有还有,那车夫全子曾和小人说过,燕得林总能听见鬼敲门。开门后,却又什么东西都没有。生生把燕得林吓傻了!”
紧接着又有人道:“可不可不,燕家戏班里还跑出来那么多的老鼠,吓死个人喽。”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只觉得越说越恐怖,眼瞧着阳光明媚的后院变得似乎阴气沉沉,这腿肚子就忍不住打颤儿。
原先那个大胆的喊道:“烧死幺玖!烧死幺玖!”随着他的呼喊,其他百姓也跟着喊叫起来。
曲南一淡淡地瞥了那个带头呼喝的男人一眼,却并未阻止百姓们闹事。闹一闹,情绪上来了,也就容易下去了。谁能一直保持高昂的情绪,不死也得脱层皮。
在众人的群情亢奋中,曲南一扫了眼站在院子各一角的两人。
其中一人是幺玖。他的发丝凌乱、衣襟大开、唇角破裂,脸有瘀伤。他的手中攥着根木棍,身子站得笔直。刚才的打斗使他丢了一只木屐,此刻索性将另一只也踢飞,就那般穿着布袜,傲然而立。
曲南一看得清楚,在刚才的打斗中,无论谁靠近幺玖,他都会狠狠地打回去。幺玖的打法十分混乱,就仿佛要出口恶气一般。不知为何,他却从不设防,任由别人的拳头打在身上,似乎,他有意于此。
另一位站着的人,身穿玄色锦缎,衣领偏高,袖子略长,一张脸十分清秀,肤色比一般男子要白皙上两分。他悄然而立,似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但若往他那瞥上一眼,却很难再把目光挪开。倒不是惊艳于他的长相,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几分淡漠,几分阴冷,几分禁欲,几分神秘,总之,与众不同。曲南一知道,那便是白子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