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太平郡早已变成了一片死地,就连那些以腐肉为食的野生动物都已经不愿意靠近这里。
唯有恼人的蚊虫犹如是黑色的烟雾将这里笼罩,翅膀震动的“嗡嗡”声连绵不绝,如在谱写着末世的乐章。
大量的尸骨就这样暴露于阳光之下,成为了蛆虫生长的温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道青虹忽然贯穿了弥漫于此的黑雾,将蝇虫驱散。
凌剑阁的大师兄许炎踏着这青色的虹光降身于此,他环顾四周,紧皱着眉头,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这里,就是师弟们遇袭的地方么?”许炎喃喃自语道。
按照古长老的描述,当时遇袭的师弟应该是有好几个人。他们是在发现了兆剑的痕迹之后,才猝然遇袭的。
树姥姥是千年大妖,兆剑则是诛灭妖邪的神兵,两者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
这次,树姥姥帮着兆剑隐藏行踪,莫不是想要阻止凌剑阁将其寻回吗?
这一点虽然符合逻辑推论,但其中的迷雾却并非那么简单。
许炎立于这块僵死的土地中,眉头紧皱着,闭目,凭借着一双心眼,观望着此地可能残存的剑意。
心眼观望之下的世界是一片纯黑的,唯有缕缕不可捉摸的银色丝线在这纯黑的世界里如同烟尘飘荡。
这淡薄到近乎于无的丝线,便是剑意。
越是强大的剑灵,所留下的剑意便能在虚无之界中存在越久的时间。
许炎探出手去,轻轻触碰着这一抹剑意。
寻常的手段自然是无法触摸剑意的,但他的尾指上带着一枚青玉指环,这指环上同样有着青色的剑意,此刻便如同触手一般地散溢了出来,将他的整个手掌都裹了起来。
残留于这处虚无之中的银色剑意犹如飘散的蛛丝一般被许炎抓在了手心,很快便与其掌中的青色剑意融为一体。
许炎感悟着这一缕剑意,眼中疑虑丛生。
“不纯粹。剑灵是与什么融合了吗?”许炎喃喃道。
他睁开双眼,随即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残尸走去。
尸体上的软组织早已经被蛆虫啃噬殆尽,骨骸上覆盖着一层酱油色的血污和蛆虫的排泄物,浓重的恶臭盘绕在尸骸上,令许炎不得不招来清风护住口鼻。
紧接着,他又从衣兜里取出一副一次性医用手套戴在手上,将覆盖在尸骨上的那些早已烂成了布条的衣物给心翼翼地解下,放到一旁。
“根据死者骨骼的密度以及生长情况,可以判断出死者是一名男性,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左右。骨骼上无明显外伤,且尸体在死后没有被移动过。”
许炎将尸骸的指骨握在手中观察着,自言自语道。
他将这具尸体的指骨缓缓放下,口中默念了一段经文,然后便朝着另一具尸体走了过去。
“死者的情况与上一名死者基本相同,无法判断死因。但基本能断定,两人死亡的时间间隔,不会超过一个时。”许炎继续低语着。
他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救回徐荼的时候似乎有经过这个地方,那个时候,这个地方还是个幸存者的聚集地。
可是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将这个地方变成了眼前的这个样子。
兆剑在此流露剑意,树姥姥在此突袭凌剑阁的门人。
所有的点之间,是否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用一根线将他们联系起来?
许炎循着飘散于空中的剑意,朝着剑意所在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曹郡王的尸骨。
许炎并不认识曹郡王,也不知道这满城的尸臭皆是因此人的欲望而成。
在许炎的眼里,这具尸骨上除了有兆剑意留下的痕迹之外,以及死状惨了一些之外,与其他的尸骨并无差别。
“死者为男性,年龄大约在四十岁以上,浑身多处骨折,疑似高处坠落所致。”许炎喃喃道。
他抬头望向四周,心生疑窦。
“尸体没有被人移动的痕迹,四周也没有高层建筑。目前仅猜想死者是自身具备飞行能力的选者,被人从高处击落。”
许炎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了一柄断裂的纯黑色长剑上。只是一眼,他便觉得那一柄断剑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许炎朝着那柄残剑走了过去,弯腰想要去拣。
就在许炎弯腰的一瞬间,一截树根忽然冲破了土地的束缚,宛如长矛一般,朝着他的后背直刺了过去。
在衣衫被这树根划破的一瞬间,许炎的身体化作一道青虹,直冲际。
青色的光彩化作一柄长剑的形状,被许炎踏在足下。他御剑立于半空,冷冷看着那一截树根缓缓缩回了地下。
“阁下多少也算个长辈,既然来了,何必要藏头缩尾,出来一见可好?”许炎朗声道。
片刻之后,只听到地下有土石翻滚的声音,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缓缓移动着。
“辈好身手,当真是后生可畏。”
随着一声非男非女的话音想起,一个由树根盘绕而成的巨人挤开了泥土,从大地的深处走了出来。
许炎冷冷看着这个树根巨人,他熟记凌剑阁之中的《藏妖卷》,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形象并非是树姥姥的本体,而仅仅只是一个木象化身。
“前几抓了好几个你的同门师弟,个个精气饱满,好吃极了。不知道,你的味道会不会更好一些。”
树根巨人裂开一个丑陋的笑容,往一旁啐了一口,吐出一件染血的练功服来。
许炎却并未被树姥姥的举动所激怒。相反的,他却在此刻冷静到了极致。
虽然只是一个木象化身,但这并不就意味着可以掉以轻心。对方是古之大妖,实力绝非笔墨所能描述。
“前辈吃的开心便好,哪些师弟们修行懈怠,被吃了也是命里注定。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委实不能入了前辈的口腹,还请前辈宽恕则个。”许炎神色如常,微笑着回答。
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回复,树姥姥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御剑悬于空中的许炎,裂开嘴,露出尖刺构成的獠牙。
“没想到你这辈这么会话。姥姥我呢,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这样的话,就只吃你一条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