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沉着脸起身,再未多花,直接一掌印出。
而感受到威胁的铁雄,这一刻竟悍然抬头,一拳直击而上。
这一拳,黑光大盛,不再是方才那般明灭不定,仿佛已经突破障碍,登师者位!
然而!
“咚!”
一声轻响!
拳掌交接,只是一声轻响,完全没有他们出拳出掌时的威力。
并没有多大动静,但铁雄周身的黑光,却骤然隐去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人已倒飞出去。
“轰!”他撞在墙上落地,这一次声响大了。
“六爷!”伴随着这动静,门外一道中年人声音响起,并不激动,也未破门而入,只是请示。
“进来!”墨白望了一眼趴在地上,似乎才情形过来,有些发懵的铁雄,直接转身,同时嘴里喝道。
门开,一个遮脸汉子进入屋内,先是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况,却见墨白依然盘膝坐着,为阿九疗伤。
目光偏转,看见趴在地上的铁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并没多什么,只是再次冲着墨白恭敬一礼:“六爷!”
“将他带下去,和梅志峰关在一起!”墨白闭目,声音低沉道。
“和梅志峰关在一起?”汉子一怔,又看向铁雄,明显不解。
很明显,他将梅志峰一带回来,先行带着阿九和宁儿回来的铁雄便发了疯,非要杀了梅志峰不可,他奉命带回,自然不会让铁雄得手,可铁雄不依不饶,最后六爷回来,才摆平他,如今竟然要将他们关一块,那梅志峰还有命活……
而一边铁雄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墨白这一掌不轻,否则也不可能将他一掌便干趴下,浑身好似闪了架一般。
他能忍住疼,却不得不为墨白这句话而惊,抬起头看向墨白。
墨白闭目,但仿佛知道铁雄在看向他,声音严肃开口:“如果你一定要杀他报仇,那你就去杀,我不再拦你。杀完他,若不解气,你也可杀我,宁儿是我派出去的,她受伤我是元凶,你杀我报仇无可厚非,只是就凭你现在的实力,恐怕还不够。杀了梅志峰你就离去吧吗,至于宁儿,还是留在我这,等哪一你能有本事来杀我,你再来将宁儿带走。”
铁雄脸色大变,立刻挣扎着爬起身来,跪倒在地:“六爷,铁雄绝非背主之人!”
墨白眉心微紧,刹那又松开,没再多,只是轻声道:“带走!”
“是!”那汉子当即拱手应命,随即二话不,上前一把提起铁雄,转身便出了门。
铁雄并未反抗,只是嘴角微颤,最后目光望着躺在那儿的宁儿,咬紧了牙齿。
并不远。
这一片地下早已有了布置,数间密室相连,梅志峰也被关在这地下的一间密室之中。
门被打开的声音,让披头散发,犹若惊弓之鸟的梅志峰刹那间朝着墙角退后。
“进去吧!”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梅志峰骤然色变,他听得出来,正是那位将他擒回来的师者。
铁雄深吸一口气,走进密室中,目光抬起便是梅志峰的身影,几乎刹那他浑身被墨白拍散的黑暗气息便再次凝聚。
而梅志峰一见,竟是就在方才非得宰了他的疤脸之人,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口中大叫道:“你们把他带来干什么?让他出去,快,让他出去,他若杀了我,你们全都得死,一个也别想逃。”
真人嫡孙的身份,已是作为阶下囚的他,唯一保命的武器。
可没人理会他,外面汉子盯着铁雄:“恕我多嘴一句,能得到六爷的倾力培养,是你莫大的福气,莫要辜负!”
铁雄眼中又有清明一闪,他咬着牙,身躯颤抖的转身背对梅志峰,看向了门外的汉子,声音低沉:“你是什么人?”
虽然此人遮着脸,但铁雄却能肯定,今日之前,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而且此人竟然是一位师者,他却不知。
“像你这样的实力,六爷如果想要人做事,随时都会有很多人求着上门应召,所以莫要以为六爷没了你不行,你应该想清楚,不要凭着六爷对你的恩泽而一再忤逆,身在福中不知福。”汉子并未回答自己是谁。
门关上,他声音渐渐远去。
铁雄慢慢低下了头,久久未转身。
而他身后,梅志峰一张脸早就煞白……
……
不知过去多久,墨白睁眼,阿九依然闭眸,只是脸色却已再次升起一抹红润。
“呼……”墨白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擦拭了一番额头的汗珠。
不敢休息,便再次为宁儿和陈掌柜施针诊治。
他们两人一个剑伤,一个枪伤。
却都还好,不似阿九那般垂死之症,虽看着吓人,但在墨白手上,却并非大事。
施针完毕,三人皆还未醒,墨白再为他们把脉,已然度过危险期,生机平稳。
只是宁儿稍麻烦一些,她今日以死相拼,已到了极限,经脉受损不轻,需要好好调养。
“也不是坏事!”墨白望着丫头苍白的脸,眼里同样闪过了一丝心疼,但随后又摇头轻语:“论武道资,你比你兄长更为出众,这几年,你虽玩玩闹闹,但修为实际上却已经不弱了,可空有修为,却不知应用,经历了这一战,你宗师之路将指日可待!”
墨白着这番话,眼里却反而并不庆幸,有深深地无奈一闪而逝。
最终,他摸了摸宁儿那被剑斩过后留下的一头短发,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出门。
“宁儿,不是六爷狠心,让你去历经生死。过去几年,你性子灵动,贪玩,我也由得你去,曾想,你那家仇有你兄长,他不行,还有我,我可以护得住你,你便是就这般悠闲一生,也没什么不好。但今时却已不同往日了,战事来的太快了,我还不够强大,国土便已满目疮痍。在这举国皆战的烽火岁月,我注定了不可能眼见山河破碎,而独自逍遥。从战争爆发那日起,我必然是有一日将披甲上阵,甚至举世皆敌的,不容退缩,因为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责任,更是我两世为人所修之道!”
“从今日起,我身边必将再无太平,想杀我者,遍数难清。我除了战,除了杀敌,再没有后路可退。”
“我曾想过让你离开,让阿九离开,甚至让你兄长也离开,但放眼下,何处又是净土?尔等三人一身本事,又如何能苟且偷生?便是藏到了边,也终有一日,将会出事……”
“坚强起来吧,你们既然跟了我,就只能走这条路。等着,等着吧,你只要不死,六爷也不死,便定会有再能护住你的那一,到那时,我一定不会再如今日般狠心,让你上战场,我会为你挑选最优秀的夫婿,我会亲自将你的孩子教导至最出色,我会让你如你的名字一般,一生安宁……恨我也好,怨我也好,只要能够在这场战役中,努力活着就好!”
……………………
……
“怎么样?”凉亭之中,冬风凛冽,墨白静静坐在其中,任凭冷意侵袭。
那名遮面汉子正在他身旁站立,沉声禀报道:“他背对着梅志峰坐着,始终没动,但身上杀意却仍很剧烈。”
墨白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沉默片刻,突然出声道:“他若要杀,不拦。但他若不杀,你……”
墨白没有再下去,而那汉子眉心却突然冷汗渗出,立马跪倒在地:“六爷,老道以前不知您威,才造成大错,得您宽恕,如今早已幡然醒悟,定将对您忠心耿耿,立道为公,绝不敢再有行差踏错之举,请六爷明察!”
他为师者,此刻却跪地伏首!
墨白没有立刻话,又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上,没让他起来,却缓缓开口道:“你无需怀疑,当年之事,于本王来,从未放在心上。不错,本王的确不喜某些道门的所作所为,今日又大加批判上清山,更出手杀伤其弟子,但这绝非本王否定所有从道之人,只要是道门之人,本王就视之为仇。”
“殿下道法恢宏,立身地之公,老道只有敬仰,绝不敢心有遗忌!”那遮面汉子伏首立刻道。
墨白闻言,喝下了手中的酒:“起来吧!”
“谢殿下!”汉子仿若水里捞出来的,恭敬行礼后起身。
墨白放下酒杯,转身看向了他:“多年来你门中数次要派人来我身边效力,被我否决……”
汉子闻言,又是眼皮一跳,再次跪倒。
墨白伸手,阻止他言语,继续平静道:“本王今日与你心里话。”
汉子一怔,心中当即一震,嘴唇颤抖,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信,还是不信?
心底却没来由的有了一丝期待和窃喜。
上位者与下位者,有何不同,这就是不同!
“我与上清山等道门,或有私怨,或因道理不同而对立,但无可否认,本王自己也修道,也尚道,甚至我手下铁雄等人,你也见到了,他们也修道,本王并无弃道不用之理。”墨白看着遮面汉子沉声道。
汉子这一次没有出声,只是听着。
“为何不用你们,反而要用铁雄等修为平平之辈,甚至今日铁雄还忤逆本王,本王也依旧不放弃他,尔等心中感觉不平衡,猜疑,甚至不满,自是难免,本王理解。”墨白轻描淡写般道。
“六爷,绝无此事啊!”汉子无论如何也是要辩解的,否则那不是默认了吗?
“其实其中道理并不难理解,非是本王不放心尔等,也非是本王只视铁雄等为亲信,更非是本王怕传尔等本事,以至于尔等坐大!”
墨白眼神很亮:“本王之所以没有用你们,是因为你们做道人是合适的。”
“嗯?”汉子被他饶晕了,实在不解,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道:“还请六爷训示!”
“我助你登师者位,又传你父亲道法,尔等自此修为欲发精深,悉心向道,更欲山门广大,自然希望本王能多多提拔门人,此乃力争向上,本王理解!”墨白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背对着汉子,目视远方。
而汉子闻言,当即解释道:“殿下明察秋毫,我山门的确心存发扬光大之念,更是奢望能有更多门人能得殿下赐法,哪怕殿下所传再微末,那也是门下弟子大的机缘。但请殿下相信,山门自我父亲而下,绝对人人都唯殿下之命是从,纵使希望山门强大起来,那也是为了更好的为殿下效命,助殿下扫尽人间不平。”
墨白轻轻点头:“我信你,我也赞同尔等力争向上的心念,我是不崇尚人命定,争无所争的。相反,我一直认为,争才是道家至理,要成道,必然要争,无论成否,争才是希望。”
到这里,墨白突然转身,眼神深邃:“所以,你们做道人很合适,然而,为本王办人间事,却是需要同心协力,本王为道人,可理解尔等。但若为君王,则须有度,铁雄等人同样修道,他们也争,但他们有度,因为他们不止是道人,还是本王手下的战士,机缘他们也想要,但他们只争本王还未给出的机缘,若一旦本王决定了给谁,其他人便绝不敢动半分。尔等呢?能做到这一点吗?本王并不责怪尔等,但希望尔等也休要误会本王。”
汉子看着他的背影,陡然明白了多年来,为何始终达不到目的。
原来是自己没有看穿啊。
甚至就在今日,还故意在铁雄面前刺激他,让他知道明王并没有那么信任他,至少明王手下还有别的势力,就没让他知道。
他想让铁雄与明王生疏,他们才有机会得明王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