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长廊上,叶薄歆面无表情,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抿唇。
她背对着病房门口,这几天守在病房外的人不见了,病房里也没了沈思亚的身影。
值班台的护士告诉她,这间病房的病人昨晚就出院了。
而她叶薄歆竟然没收到任何消息。
沈思亚的电话打不通,人莫名其妙失踪了。
叶薄歆知道这事跟江亦霆脱不了干系,又隐隐担忧案子出了什么岔子,沈思亚遇到危险。
她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却也关注微博和检察院那边的消息,知道孤儿院案子的涉案人员已经移交法院,只是她心里却有不祥的预感,总感觉事情太过顺利,就好像有人在背后顺水推舟,借他们的手除掉那些人。
那些人在政界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说倒下就倒下,太过轻松就显得古怪了,竟然没有一丝阻力。
她不知道江亦霆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可靳未南却告诫过她,别碰这件案子,想想他那时严肃的表情,他似乎是知道什么。
江亦霆只是一个军火商,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不到十天之内,让那些人都漏了底,被检察院的人盯上,甚至破了案。
“江亦霆,你把思亚带到哪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江亦霆的笑声,“在我家呢。”
他家?
叶薄歆心头一震,她怎么知道他家在哪?之前江亦霆不是一直避开沈思亚吗?这次发什么疯把沈思亚带回他家?
“江亦霆!你答应过我离思亚远点,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就不能放过她吗?毁她一次还不够,你还想再毁一次?”
叶薄歆只觉得烦躁,握着手机的手不禁收紧。
江亦霆默了一瞬,垂眸看楼下坐在客厅里的女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
“叶薄歆,我江亦霆说话算数。”
“那你把她送回来。”
“送回去?你能保护她吗?”江亦霆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书房。
叶薄歆被噎住,江亦霆的意思是沈思亚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吗?
“这个蠢女人这次招惹了大麻烦,昨天夜里医院有可疑人员在打探她的消息,不然你以为我闲得慌,大半夜给她办出院手续?”
江亦霆冷哼,跟叶薄歆说了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沈思亚差点被人转移,就在保护沈思亚的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穿上了白色大褂,扮成医生的模样,后来是被江亦霆派在暗处保护的人发现了异样,才把人拦截了下来。
医院那边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医生。
而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被发现后逃离了现场,没留下蛛丝马迹。
……
叶薄歆刚走出医院,在朝街边走去拦车时,楼上突然掉下一盆花。
有路人看到,发出惊呼。
叶薄歆还没回过神来,徒然被人拽住手臂往一旁撞去,她撞到了一具温热的胸膛。
花盆砸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嘭”一声闷响,她被吓得脸色一白。
她颤抖着手指,心脏剧烈跳动。
耳边是熟悉的呼吸,“别怕,有我在。”
靳未南心有余悸地把她抱在怀里,手按在她头上,眼神寒霜般睨着脚边砸碎的花盆。
他把她抱得很紧,连手都在轻微颤栗,看她惨白的小脸,靳未南下颌紧紧绷着,脸上有一抹异样的苍白,心脏那处像被人扯开,又疼又酸。
差一点,他如果晚一秒,她就会被那盆花砸到,头破血流……
如果他今天不是一直跟着她,可能就来不及救她……
靳未南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如此庆幸过。
叶薄歆攥紧了他腰侧的布料,喉头微哽。
回过神来,她才惊察自己差一点就没命了。
她看着男人冰冷的面色,深邃黑眸中的心疼,她突然就不挣扎了,伸出纤瘦的手,轻轻顺着他的脸颊摩挲。
他眼底一片乌青,人似乎瘦了很多。
靳未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搂着她远离那片危险的区域,他看了地上的花盆,所有所思……
他仰头朝楼上看去,这是医院的门诊楼,楼上的窗口不可能摆花盆,只有在走廊的地上摆景观盆栽。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沉默了一会儿过后,靳未南低头看她。
叶薄歆听他这么一说,也朝楼上看去,十几层楼,根本就不知道花盆从哪掉落下来。
他的意思是……不是意外,而是预谋,或者有人针对她,想要她的命?
叶薄歆摇头,“我得罪的人不少,但是想让我死的,几乎没有……”
没有什么人要她非死不可。
靳未南眸色沉沉,“这件事我会让人查清楚,你这段时间小心点……”
叶薄歆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摆脸色。
靳未南松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她唇上。
他还记得,吻起来的时候,很软很嫩,就像小时候吃过的果冻,弹性而滑嫩,吻后总是水光潋滟,让他忍不住又轻轻含住。
靳未南眸里翻涌着情潮,视线往上,撞进了一汪柔软的湖水中,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似有若无,仿佛可以让人心生无限的柔软。
叶薄歆睫毛轻闪,垂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从他的臂弯里退了出来。
放下芥蒂没那么困难,选择原谅,却也没那么容易。
“我……走了……”叶薄歆背对着他,手指稍稍整理发丝。
她看向路边,正是傍晚下班时间,路上堵了长长的车流。
她站在路边,看到过往的车辆都是有客。
靳未南就站在她身后,只要他伸手,便能把她揽进怀里。
疼痛像藤蔓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地缠绕他的心。
他伸出手,即将碰上她的肩膀时,一辆出租停在了她跟前,她转过身来,想跟他道别,却看到他的手僵在半空,有那么一丝尴尬在流动。
叶薄歆笑不出来,呼吸一窒。
“再见……”她咬了咬唇,嗓子有些干涩。
靳未南却并未觉得难堪,只是在她坐上车之后,眼眸深了深。
“我送你……”车门关上之前,靳未南一把撑住,他垂眸看她,没待她拒绝,自顾自坐到她身侧,“师傅,开车……”
叶薄歆忍住眼睛的酸涩,侧眸看向窗外,留了柔美的侧脸。
……
郊区一栋独栋别墅内。
三个月前,沈思亚死皮赖脸在这里住了几天,那时候她刚找到江亦霆,八年没见,她以为自己忘记了曾经的感觉,可在看到他那一刹,深藏在岁月里的感情决堤了,一发不可收拾。
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着,叫嚣着。
毛细血管里的血液在疯狂地流淌,倒回那颗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
八年后的江亦霆陌生得可怕,冷酷无情,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对她温柔浅笑的男孩,他变成了一个心思深沉得可怕的人。
沈思亚站在楼上朝下看,就是在客厅里,她当时就站在这个地方,她亲眼看到江亦霆拿枪指着一个对他跪下磕头的中年男人。
血液在疯狂地涌出来,那人就倒在血泊里,被人像拖破烂一样拖了出去。
人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这一次,她没有对江亦霆死缠烂打,却因为自己的安危,再次来到了这里,心态却全然不同。
两个世界的人会有交集,之后像两条直线一样,交汇后渐行渐远。
“师兄,你放心好了,我现在没事,很安全,你自己也要小心点……嗯,我会的……”
“是,我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沈思亚站在阳台上,她有些疲劳,头上还绑着绷带,本来就白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饱满的额头上有几缕碎发,风轻轻吹拂。
“师兄?”
手机那头突然消音,沈思亚疑惑地看了眼屏幕,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这么一片开阔的视野,怎么可能突然没有信号?
沈思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有信号。
江亦霆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只是别墅区内到处都有人在站岗、巡逻,就像一张密闭的网,将这片别墅区牢牢圈住,让人透不过气来,甚至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走到哪似乎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
沈思亚走遍了楼下、后花园,想从前门出去,却被人挡了回来。
沈思亚拉住一个佣人问:“为什么我的手机没有信号?”
佣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她面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鞠了一躬,“沈小姐,我并不清楚。”
“那你的手机有信号吗?”沈思亚还在捣弄手机,听她这么一说,抬头看了她一眼。
“沈小姐,我们没有手机。”佣人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沈思亚一怔,惊愕地看着她。
“现在怎么可能有人没手机,手机又不贵,你买不起吗?”
“不是,先生规定我们佣人不能用手机。”
沈思亚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过诧异。
这里是江亦霆在京城的老窝,如果他手下出现了奸细,稍有不慎就被人出卖。
他谨慎是应该的。
沈思亚努力说服自己,却觉得难以接受。
这些佣人知道他的身份吗?守在外面那些人身上都有配枪,江亦霆似乎也很少在这些佣人面前遮掩,这些佣人难道就不会害怕?
“那你们平时怎么跟家人联系?”
不料,接下来的话让沈思亚更震惊。
她说,她们没有家人,这里就是她们的家。
江亦霆身边的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
二楼偏角的书房,江亦霆坐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都陷在沙发里,左手两指夹着半截烟,另一只手置在眉心处按揉,心情似乎极度不好。
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几人在激烈地争吵,顾尔斯站在江亦霆身侧,见他脸上隐隐露出不耐烦的情绪,疏冷的声音自那幽淡的唇间缓缓溢出。
“都给我闭嘴!”
江亦霆一出声,所有人面色均是一变。
沈思亚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推开面前两扇厚重的檀木门。
“江亦霆!你为什么屏蔽信号?”
沈思亚是带着一腔怒火走进来的,褐色的眸子里跳跃着两簇火苗。
所有人皆是一惊,没人敢直呼江亦霆的名讳,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声江爷或大哥,而这个女人,竟敢放肆,江亦霆的书房没经他的允许,没人敢擅闯,她非但闯了,还大言不惭。
什么时候,江爷把女人带回了家?
这个家里,除了夏天久和女佣,再没有陌生女人的脸孔出现。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沈思亚身上,沈思亚没料到书房里有人,刚才夏天久跟她说他在书房,却没说书房里还有其他人。
沈思亚咬了咬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亦霆褐色的眸子因未消散的烦躁而略染了几分寒凉,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随手把烟蒂在手边的烟灰缸按熄,“嘶——”的一声烟头熄灭的声音,在偌大而宽敞的书房里仿佛带着诡异的响,引她莫名觉得有些寒颤。
她扫了一眼,上次也是这些人,在楼下客厅里,江亦霆震怒,动手一枪崩了那人,而他们面无表情,似乎是习以为常了。
这些人……是他的心腹吧……能在他的老窝里进出,甚至于他的书房……
“我……”沈思亚发现站在这些人面前,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