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这是这一代对另一代人精神上的遗言,这是将死的老人对刚刚开始生活的年轻人的忠告,这是准备去休息的哨兵向前来代替他的岗位的哨兵的命令。
——赫尔岑(俄国哲学家,作家)
一口饮尽杯中烈酒的杜度,满眼赤红的跪倒在巴雅喇的脚下,对他连磕三头;大受感动的巴雅喇则是一边扶起跪在地上的杜度,一边哽咽道:“好!好!好!你们兄弟两个,没有让我失望!”
“五叔爷,没有您当年的悉心照料和屡次帮助,我们兄弟二人早就成为某些野心家的刀下亡魂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此生此世没齿难忘!”说到激动处,杜度的眼角已有了泪光。
“你们五叔爷我,现在贵为八旗的刚果贝勒,哪里需要你们兄弟两个为我做什么?”巴雅喇满脸慈祥的拍了拍杜度的肩膀,对他告诫道:“只要你们兄弟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五叔爷!”心中之感动无以言加的杜度,突然转过头来,对坐在主位上的皇太极请求道:“八叔,您现在已经贵为可汗,五叔爷只是您麾下可有可无的虚名贝勒,请您让我带五叔爷走吧!”
“放肆!”白峰拍案而起道:“巴雅喇贝勒是建州八旗的元老,是皇太极可汗的重臣,岂是你一个外臣可以索求的?尼堪,还不快快将你兄长拖下去,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主子,奴才不是以天龙八旗正蓝旗旗主贝勒的身份在求建州八旗的可汗皇太极,而是在以褚英长子的身份在求我的八叔!”杜度声泪俱下道:“八叔,您就给我一个报答五叔爷的机会吧!”
被白峰点名的尼堪,也是与他的兄长杜度一起跪倒在大帐中央,声音悲戚道:“主子,奴才和兄长的生父早已亡于奸贼之手,唯有对我们有养育之恩的五叔爷尚且健在,请主子开恩呐!”
对杜度和尼堪一番表演很是满意的白峰,表面上仍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对面色极为难看的皇太极表态道:“皇太极汗,他们二人今天不是我麾下的旗主,只是褚英的儿子。”
若杜度和尼堪索要的是其他人,那皇太极说不定也就顺势答应下来了;但他们索要的是刚果贝勒巴雅喇,那可是建州女真有着‘青巴图鲁’称号的大将,是当年与褚英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
努尔哈赤的亲弟弟、爱新觉罗家族辈分最高的嫡系成员、褚英的亲密战友、建州女真的青巴图鲁,任何人只要有这四种身份中的一种,都属于潜在威胁,更何况是拥有四重身份的巴雅喇。
“杜度、尼堪,不是八叔我不愿意让你们为你们的五叔爷尽孝,只是我们建州八旗现在正处于用人之际,你们五叔爷又是我们建州女真不可或缺的擎天巨擘,八叔实在是不能因私废公啊!”
“八叔,我们只是想请您允许五叔爷去我们身边颐养天年,而非是让五叔爷改换门庭;您请放心,您需要五叔爷的时候只需派人来传个话,我们就亲自派人把五叔爷送回到您的营地。”
尼堪极尽所能的恳求,换来的却是皇太极更加直接的拒绝:“尼堪,你五叔爷地位非同一般,八叔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们;若是你们真有孝心,大可回来侍奉在你们五叔爷身边。”
“皇太极!叫你一声八叔,你还真当你是我们八叔了不成?”脾气暴躁而又冲动的杜度,借着酒劲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皇太极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个王八蛋串通何和礼那帮小人,联起手来诬陷我阿玛,我阿玛又怎么会被赐死?先害死自己兄长,再抢自己弟弟的汗位,你还是人吗?!”
“你嘴上说着我五叔爷是你的股肱之臣,可你的做法呢?除了代善父子和你儿子以外,我爱新觉罗家族的嫡系成员,他们的手中可还有一兵一卒?剥夺兵权,这难道就是你对他们的重用吗?”
“杜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太极这一刻望向杜度的眼神,已经冰冷的可怕。
“怎么,你敢做我还不能说了?”杜度毫不客气的继续道:“在做的其他人我不说,就我五叔爷和诸位叔叔,他们谁的兵权不被你夺得干干净净?他们的兵权不是你给的,你凭什么夺走?”
“就凭我现在是建州女真的可汗!”
“放屁!你的汗位是怎么来的,大家谁不心知肚明?”杜度先是暴怒,继而又是感性道:“你说你已经得到了汗位了,为什么就不能善待我们自己家族的家人们呢?为什么?”
看着目光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的阿拜、汤古代等人,皇太极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杜度和尼堪摆了一道;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他,此时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已是不可能。
“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我之所以收归兵权,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建州女真实力大损后不能像以前那样继续分散兵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对五叔他们另有安排,这些岂是你能明白的?!”
皇太极加重语气的最后一句话,一半是说给杜度和巴雅喇等人听的,一半是说给白峰听到;不能继续再装傻的白峰,本身也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他对借酒装疯的杜度呵斥道:
“混账东西!你是褚英的长子不假,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嫡系成员也是真,但你现在更是我天龙八旗的正蓝旗旗主!你要再这样记不住自己的身份,那就要休怪我军法无情了!”
“达内尔,给我把杜度拖出去,用冷水给他醒酒!”
“诺!”
侍立在大帐门边的达内尔直接带着两名侍卫过来,把装醉的杜度拖了出去;从始至终没有借酒装疯卖傻说什么出格之言的尼堪,则是在白峰的怒视下,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的杜度,已经被拖出了大帐,但大帐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恢复过来;各有所思的爱新觉罗家族嫡系成员们,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代善父子都不例外。
无心继续这场宴会的皇太极,明明是主人却一直黑着脸不吃不喝,自家可汗都这样了,下面的建州女真权贵们更是不敢动手;在这样的压抑氛围下,宴会没过多久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