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跌跌撞撞到了水井旁,伸手取井栏上搁着的木制水勺,手在发抖,上伸前倾伸勺舀水。
“这人有病!”徐飞龙自语。
“扑通!”中年人栽下井去了。
不远处角门旁有两名客人在聊,其中衣人大叫道:“店家快来,有人跌下井去了。”
徐飞龙急冲而至,丢下洗漱物,俯身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背领往上提。井不深,如不是病人,是淹不死人的。
中年人已经喝够了水,仍在半昏迷中挣扎着叫道:“水!我要水,我要……水……”
两名店伙计和数名客人奔近,徐飞龙将人放下,向紧张的店伙计道:“这人浑身火热,病得不轻,快通知他的家人找个郎中给他治理,不然麻烦得很。”
店伙计推开双手,无可奈何的道:“客官,这人是三前独自一人落店的,第二就病倒下了,哪有亲人照顾?”
“他没有朋友?”
“我们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呢。”店伙计无可奈何的。
“那你们就该找郎中替他诊治。”徐飞龙正色。
“是啊,西街的唐郎中已经替他留下两服药,还是的负责照料他吃的。”
“你恐怕是没给人诊金吧?”
“他身上总共就两吊钱,连房钱都不够,那还能给诊金。我们找来郎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幸好这人什么病我还认识,不然人死了,我看你们怎么办?”徐飞龙的只是气话,他当然知道店家有办法脱身。而且办法不少呢!
笑玖从革囊中拿出一瓶药散,用热水冲开,病人服下了药,过了不久神智就稍微清醒了。
病人的发烧徐徐消退,清秀的脸蛋上仍然发红,干裂的嘴唇也开始变好些了。看年纪,这人约在二十岁上下,五官端正,一表人才,不像是个低三下四的人。
徐飞龙至外厅吃东西,回房时病人已经完全清醒。徐飞龙到了床畔,含笑问:“你是否感到肚饥?还有点昏沉,对不对?”
病人嘴唇牵动,无神的眼睛艰涩地向徐飞龙注视,久久方有气无力的道:“谢谢你。是你将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的?”
“我只是拉你一把而已。”
“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没什么,同是涯沦落人,互相帮助,理所当然。好好休息,大概三两工夫,你便可以下床了。”
“请问兄台贵姓?”
“姓徐。”
“我姓沙,名步衡。”
“沙兄不必多费精神了,早早休息养神吧。”
“我……”
“你现在不能吃太难消化的东西。我去让人弄些粥给你吧!”
沙步衡本想唤住徐飞龙,告诉徐飞龙一些事,但终于忍住了,闭上眼睛养神。
后进独院中,先后来了两批客人。由于后院与上房的客人另有走道出入,因此并未惊动外面的人。
一早,徐飞龙热心地察看沙步衡的病况,然后匆匆招来店伙计,交代店伙计准备病人的食物,方独自到侧院的偏僻处松松筋骨。
徐飞龙取来了一碗加了药的清粥给沙步衡。
室中一静。徐飞龙扶起沙步衡笑道:“起来吧,吃些东西。”
“你听过行疫使者其人么?”
“没听过。”
“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魔头,横行江湖中三十几年,神出鬼没。他可以令上百人暴病而死,极为任性,谁拂逆了他,必须死无葬身之地。江湖上无论黑白道中人,提起此人莫不心惊胆跳,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据,下间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至今依然是近百年来,最神秘最可怕的魔头。
“还有这样的人?你先休息吧。”
“兄弟有事自便……”
笑玖以为他担心什么于是道:“既然救了你,那我便会管到底的。等你明好了,我才会放心离开。你好好休息吧!”
沙步衡的颊肉在轻微抽搐,用奇异的音调道:“谢谢你,老弟。下间,你是第一个令我由衷敬佩与感激的人、”
徐飞龙呵呵一笑,道:“别抬举我了。事一件,不值一提。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出门人大家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房门忽然打开,店伙计领着两名青衣大汉进来了。两大汉粗壮如牛,豹头环眼,各佩了一把刀,像貌很是威武。
店伙计神态卑谦,向两大汉欠身,指着徐飞龙道:“这位就是救了敝店垂死的病人,医术神乎其神的客官,床上的病人,本城群医束手,客官两服药使将人救活了。”这店伙计还真能吹,什么群医束手不过是店里不给诊金别人不愿意帮忙罢了。
一名大汉大踏步上前,咧嘴一笑。问:“阁下是郎中么?”
徐飞龙摇头,泰然的道:“不是。我只会一些土方子。”
“店伙计你是神医。”
“碰巧而已。”’
“跟我来。”大汉傲然的。
“为何?”
“少废话,叫你来便来。”
徐飞龙颇为不悦,沉着的道:“我有事,尊驾请便。”
“你敢不来?”
“哦!你这人未免太自我良好了点,我与你素不相识,一无亲二无故,也不是向你讨生活的乞丐,为何要听你呼来喝去?”
大汉怪眼一翻,正待发作,另一名汉赶忙伸手相拉,急道:“二哥,你怎么如此鲁莽?你不是在请郎中……”
“而是请阎王。”床上的沙步衡接上一句。
大汉怪眼彪圆,踏近两步。
徐飞龙伸手拦住,沉声道:“你如果对我的病人无礼。就准备吃苦头吧!”
徐飞龙身材雄壮如狮,气概超绝,沉下脸不怒而威,大汉不敢放肆,恨恨地退回原处。
另一名大汉上前解围,抱拳一礼含笑道:“老弟请了。我这位二哥为人憨直,性情暴躁,得罪之处,尚请海涵,兄弟这儿给他赔礼。我丁忠,奉主人之命,前来请老弟前往一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丁兄,贵主人是……”
“家主人与老主母在此落店,昨晚老主母身染奇症,连夜请来了郎中,服了两服药,今早不但病势毫无起色,反而转剧,眼下已经陷入昏迷。听店伙计店中有位神医,主人急令我前来请老弟前往诊断,还请务必赏脸。”
话得客气,徐飞龙不好拒绝,点头道:“好吧,我且前往瞧瞧。但话在前头,是否能将你家主母治好,我可不敢断定。”
“老弟放心,请随我来。”
沙步衡哼了一声道:“徐老弟,根本就不用理睬这种人。”
徐飞龙却不在意,呵呵一笑道:“不瞒沙兄,我正囊中羞涩,他们大概是有钱人,赚几个做路费,岂不甚好?”
丁忠两人领着徐飞龙直入内院,进入一座客厅,厅内有一位穿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与一位美貌的****。两人端坐不动,冷然注视着来客。
丁忠上前行礼,禀告道:“禀主人,郎中带到。”
主人略为颌首,抬手向徐飞龙道:“坐,你是郎中?”
徐飞龙自顾自坐下道:“不是郎中,略懂而已。”
“贵姓?”主人盛气凌人的问。
“姓徐。”
“我姓丁,名伦。”
“久仰,久仰。”听都没听过。
“家母昨晚身体不适,请郎中前来诊病。”
“这个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我的诊费很高,丁爷不如另请高明。”
丁伦脸色一沉,沉声问:“什么?你想敲诈?”
“言重了。我都没见过病人,也不知所患何病?谈不上敲诈,永州府名医甚多,丁爷如果愿意,何不另请高明?”徐飞龙泰然的完,离座向外走。
两名大汉闪出,当门一挡,手已经按刀鞘,虎视旦旦。
“站住!”丁伦沉喝。
“诊费多少?”
“二十两银子,药费除外。”
丁伦哈哈狂笑,道:“我倒是多少?诊费给你一百两,只好家母的病,另赏白银百两,甚至更多。”
徐飞龙倒是有些怔住了,没料到对方如此大方,吁出一口气道:“请领我诊察症状。”
内间中,榻上躺着一个白发老婆婆,一位年轻的美貌少女,与一名侍女坐在床头,替病人轻揉眉心太阳穴。
“咦!这女娃儿好美,可惜那眼睛太活了些。”徐飞龙盯了少女一眼,心中自语。
少女确实是美,杏脸桃腮,琼鼻樱唇,一双凤目黑白分明,流光四转,穿一双湖水绿窄袖春衫,加拖地长裙。曲线毕露体态极为动人。
中年人向少女挥挥手,道:“丫头让开,让郎中看看。”
少女离开床边,目光不住在徐飞龙身上打转。
徐飞龙用内力化作丝绵详加检查对方的身体内的经脉,久久方离开卧榻,向中年人道:“没多大事,两服药,便可药到病除,但需好好调养三五。”
“有劳郎中了。”少女竟然客气的。
一名大汉带了银子更徐飞龙回房,一面走一面冷笑道:“阁下像在打劫,诊费二十两,简直不像话。”
徐飞龙也冷笑一声,道:“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的主人也没话,还加了钱呢!你抱怨什么?”
“哼!你敲诈到辰州丁家头上来了,早晚你。会倒大霉的。”
徐飞龙心中一动,脸色一变,沉着的问:“辰州丁家,是不是丁彪丁老爷子的家?”
“哼!你怎知道我家老主人的名号?”
“我曾在辰州待过。”徐飞龙扯谎道。
“难怪你知道我家老爷的大名。”
“哦,刚才那位丁爷是?”
“那是少主人丁伦。”
“呵呵!我敲了贵主人三十两银子,你们老主人号称神偷,难道想将银子偷回去么?”
“哼!”
“要不就命鬼窃胡林窃回去。”
“闭上你的臭嘴!家主人岂会为了这点银子向你动手?少臭美了!”
“神偷鬼窃听经常一起出手,他们俩也来了永州不成?”
“你问的太多了。”
徐飞龙虎目中泛现奇光,兴奋的神彩流露在外,呵呵怪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赚了一笔,心中高兴,难免嘴会乱发问,休怪休怪。”
用药打发走派来取药的人,床上的沙步衡关心的问:“这些人嚣张已经极,是何来路?”
“神偷丁彪的家。”徐飞龙欣然地答。
“难怪,是湘西八怪几个辈。”
徐飞龙呵呵一笑,道:“听八怪中最年轻的是飞叉徭姑,年纪也在四十以上了。最老的神偷丁彪已经年届古稀,快进棺材啦!沙兄看年岁,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叫他们为辈,未免名不符实?”
“武林无辈,江湖无岁,湘西八怪中只算江湖上的二流脚色,尽管他们在湘西看似高高在上。”
“论江湖英雄人物,湘西八怪确实不登大雅之堂。据我所知,他们八怪联手,武功亦难与九指狂丐论长短。而九指狂丐,又比云墨双奇差上一大截。云墨双奇之上还有更厉害的……”
“呵呵!老弟话相当心呢。”
“在江湖行走,不得不心,祸从口出,错一句话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沙兄既然是江湖人,可知九疑山庄庄主八臂金刚童威的底细么?”
“咦!你知道童威?”
“此地的人都以这位湘南第一人而自豪呢。”
沙步衡沉吟良久,道:“简要的,八臂金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乾坤八魔之一,但为人还算正派,不算是大奸大恶的人。一年前,他到云南访友,遇上南沼一命段诚,两人同时失踪。他们同时失踪的消息传出,原在勾漏山的南双剑闻讯大喜,在大江南北网罗羽翼,要在九疑山创建南门,不断派人前来潜伏,羽翼渐丰,时机将至,眼看九疑山庄附近,将掀起血雨腥风。老弟如果是南双剑的人,听兄弟的劝告,早些脱出这是非场。乾坤八魔彼此之间,固然也有成见,但八臂金刚人缘不错,他的朋友岂会坐视?哦!我忘了问你知不知乾坤八魔了!”
徐飞龙呵呵一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而且我与南双剑也无关,相反的是,昨晚倒是吓走了双剑的四个爪牙。”
“什么人?”
“江湖四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