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饭时间。
灶台附近的炊烟还未完全散尽,几条鲜美的鱼已经被端上了餐桌。
王大妈在菜场幺了几尾鱼,女儿阿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每以包子果腹。大妈每日揉面的手做起鱼来也是鲜美异常,鲜味从桌子上一直飘到窗外。
“木头!来吃饭啦!”梳着侧马尾的女孩倚在门口,伸手招呼着正在费力地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的年轻伙子。
伙子穿着一身明显太过宽大的粗布衣服,白净的脸上灰尘混着汗水流下来,像被猫抓过一样。
看着这一幕,女孩噗嗤一下笑起来,“去洗洗脸和手啦,待会娘又要嫌弃你了。”
“噢。”被叫做木头的少年下意识地擦了擦脸,却粘上了手掌上的泥土,显得更花了。
少年连忙从水缸中取了一瓢水,想要低头冲一冲脸和手,手上湿滑,瓢却失手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然而这个动作对他来却意外地费力。
因为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长而直的太刀。
阿萍是在工会大厅外卖包子的时候遇见封漫云的。
女儿心地善良,王大妈总会看见她往家里带来些野猫野狗,用包子馅料好生喂着。然而被她带回来一个野孩子,还是个男孩,这倒真是头一次。
丈夫去世以后,王大妈便和女儿相依为命。两口人依靠卖包子的本事,总能在商业街和工会大厅门口混个温饱。眼瞅着这个不爱话的少年就要露宿街头,王大妈还是动了些恻隐之心,毕竟一双筷子一床被褥,娘儿俩也还是供得起的。
少年虽然话不多,但也并不是好吃懒做之辈。他显然是受过些教育的,能够认字记账,帮了阿萍一家不少的忙。孩子力气不大,每次只能从井里挑半桶水,但却从没有嫌苦嫌累,每日都毫无怨言地承担着这项工作,是以大妈迟迟下不了将他赶走的决心。
热心的大妈给封漫云的饭碗里添了半条鱼,短短几日的寄住,让这个本来冷清的家里多了些人气。她叹了口气,还是把迟早要的话了出来。
“漫云啊。”她试探着,“下午的时候我问过邻居老马家,他家是行脚商,三后就会租一辆飞空艇去大雪山北面收些药材。”
“他们可以花五枚银币在那艘船上租下个位置,”她观察着少年的反应,但封漫云只是低头闷声地吃饭,“你就能回家了。”
听到回家二字,封漫云起了反应,他停下碗筷,摇摇头:“我不回去。”
大妈尴尬地一笑:“没关系的,不用花你的钱,我们母子俩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五个银币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即使话并不多,封漫云也断断续续地将偷渡初日的事情讲给了阿萍母女俩,在市井生活了多年,姑娘第一时间就告诉犯傻的少年——他被骗了。封漫云还怔着不话,被娘儿俩有理有据地开导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娘。”阿萍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木头不是担心钱的事情,他在这里是想当猎人。”
“可是猎人选拔早就结束了,你还在这里有什么用呢?”大妈皱着眉,“我看你的身板啊,也不是当猎人的料。早点回到家乡去,别让父母担心了。回去打熬一下身体,三年后不定就选上了呢。”
“我不回去。”对于这个收留自己的大妈,少年的心中只有感激。封漫云想不到什么可以反驳她的方法,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又重复了一遍。
王大妈的脸上有些愠色:“难道一辈子当不上猎人,你就一辈子住在这里?”
封漫云抬起头来,用清亮而执着的眼神看着这位母亲:“我知道一直寄住在这里,给大娘您添麻烦了,如果这里不欢迎我的话,我可以走,但是请您不要把我送回雪林村。”
“傻木头。”阿萍用筷子背戳了封漫云一下,“娘是担心你在这里的安全,我们怎么会不欢迎你呢?”
在封漫云看不到的角度,王大妈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
“你不要往心里去,娘话就是那样。”阿萍心翼翼地对这个木然的少年。
“没有。”封漫云摇摇头。
金羽城的道路经过几百年的整饬变得坚硬而干净,像二人脚下这样坑洼不平的碎石路,已经只能出现在城郊附近了。
这对少男少女正是走在城郊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巷子的布局极不规整,各式的简易砖房甚至还有木屋都杂乱地磊在巷旁边。巷最窄的地方甚至容不下两人并排行走。
“你知道吗,我爹也是个猎人。”阿萍走在前面,侧马尾在肩头一晃一晃的,“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猎人啦,他一辈子也没捕猎过什么高级的怪物,也没有钱置办豪华的装备。”
一听到猎人相关的事情,封漫云的精神便提了起来,他快步跟上阿萍的脚步,“你爹现在在哪里?”
“他走了。”阿萍摇摇头,水灵的女孩眼神中现出一些失落,“我和娘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少年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接话。
阿萍转过身来,后退着前行。她看见封漫云的窘相,又嘻嘻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啦,我和娘两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该习惯的早就习惯了。”
“抱歉。”看见女孩开朗的笑容,封漫云的难过却更甚了,不知是为这对坚强而乐观的母女所动容,还是想起了远在雪林村的自己的亲人。
“哎,你也会些贴心的话嘛。”阿萍把脸凑到他的脸前,“我还以为你整个人都是木头做的呢。”
“不要叫我木头。”被少女这么近地贴着面,他能闻到女孩清新的、混着刚出笼的包子味的体香,他羞赧地转过脸去。
“为什么啊?明明整背着一截木头,却不许别人。”阿萍嘟着嘴,她喜欢调笑这个木讷的男孩,看着他在自己的言语下露出窘态,是自己每日卖包子回来最开心的事情。
“这不是木头,是一把太刀,猎人用的。”封漫云纠正道。
“切,没劲。”老爹在走前最喜欢和他们母子讲关于猎人的事情,母子二人早就听烦了那一套,没想到这块木头是比老爹还痴迷猎人的怪物。
“我们……这是要去哪?”封漫云没有在意女孩的抱怨,转而问道。
“前面是‘市场’啦。”阿萍也严肃下来,“据是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我在摆摊的时候听一个卖糖人的子过。”
“这里……也可以卖见习猎人的资格吗?”封漫云的眼神炽热起来。
阿萍抿了一下嘴唇:“卖的,不过不会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