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啸等人正带着新兵们练习站军姿之时,祖大寿给兵部的报捷文章,也终于到了朝廷兵部。
这封奏章送抵兵部时,兵部尚书张凤翼在兀自坐在书桌前呆。
张凤翼,字九苞,代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三年(16)到崇祯九年(196)任兵部尚书。是崇祯年间,兵部尚书在位最长的一位。
只是这位张尚书,虽然任时长,但可为称道的功绩却是寥寥。如果用一句话来评价这位兵部尚书张凤翼,那就是,这位张尚书,可以称其为大明帝国的裱糊匠,拆东墙补西墙苟且度日尚可,但决不是一个能重新支撑并建设好大明帝国这栋早已腐朽的高龄危楼的干城之士。
用故蓟辽督师孙承宗的话:“凤翼才鄙而怯,识暗而狡,工于趋利,巧于避患。”
张凤翼在位这几年,大明王朝每况愈下,先是流寇烧杀抢掠了凤阳祖陵,后是清军鞑子蹂躏了北京十三陵。《崇祯野获编》中记载,当崇祯九年清军掘掠了十三陵后,一位自称能望气观兴衰的道士就曾跌足长叹:“哀哉我皇明,南北皇陵皆被贼掘,龙脉断矣,何以图存!”
最后,在一众言官的参劾中,张凤翼日夜忧惧,最后偷偷地自食大黄以求慢性自杀,终于赶在朝廷治罪之前,成功自尽。
见到这份祖大寿送来的斩4名鞑子级的奏章,兵部尚书张凤翼内心的欢喜无以复加,可以,用快旱死的禾苗得到了一场及时雨来形容也不过。
没有人知道,这位外表颇为儒雅和镇静,极有士大夫风范的兵部尚书张凤翼,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子有多难过,他现在每都在为山西与河南的流寇肆虐难制而焦虑,而朝廷内给事中周纯修、御史葛征奇等政敌的攻讦与内斗,更让张凤翼痛苦不堪,寝食难安。
现在祖大寿的这份报捷奏章,让倍受煎熬的张凤翼长长地出了口气。
4颗真建州鞑子啊,这可是从自启末年宁锦大捷之后,朝廷多年以来,再未获得过的对后金的大胜!
祖大寿在奏章中写道,自已重新掌管辽东前锋营以来,励精图治,整练士卒,自是将士用命,纷纷效死报效朝廷。近日,在自已的周密筹划和定计下,辽东参将祖大弼部,广宁中屯所李啸部,奋勇出击,救出了锦州运粮队,并一举消灭了鞑子4名,全部斩获级。
张凤翼愉快地想起,当日大凌河战败后,祖大寿逃归锦州,朝廷一众言官舆情汹汹,定要将其治罪拿办。还是自已力排众议,竭力向崇祯皇帝保下此人,方得以让祖大寿继续担任前锋营总兵之职。那么现在,祖大寿上报的这份战功中,很大一部分自然也要算在他头上,至少这份知人善任之功,却是没跑的。
张凤翼削瘦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似乎已看到了皇帝见到这份奏章时那龙颜大悦的欢喜模样。于是,他急不可待地将祖大寿的奏章揣在身上,便匆匆进宫面见崇祯皇帝。
紫禁城,东暖阁。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铰金双龙翼善冠的年轻人坐在盘龙宝座上,正手捧一封奏章仔细地看着,金丝楠木的雕龙桌案上,已读与未读的奏章均是堆积如山。
这个年轻人两边,各站了两名垂侍立的太监,他们心翼翼地站立着,偶尔偷偷瞅一眼正全贯注阅读奏章的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便是刚刚即位六年,时年岁的崇祯皇帝。
岁,正是当代大学生刚毕业不久的年纪。然而,与人们所想象的年轻人那种朝气蓬勃,欢乐开朗的直观印象不同,这位崇祯皇帝,这位大明王朝的统治者,却有着与自身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一脸憔悴与早衰。他眼圈黑,眼角处有长期熬夜未休息好形成的鱼尾纹,鬓角上则有极为明显的星星点点的白。
崇祯皇帝,这位明王朝的末代统治者,面对整个中华大地上日渐糜烂的局势,力不从心,又勉力挣扎。自登基以来,各地明军战败的消息纷沓传来,让他又愤怒又痛心。年轻的皇帝时常做同样的恶梦,那就是,自已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处,虽不停地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最终被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越吸越深,直至吞没。
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从陕西流窜而出的流贼越来越猖獗,自去年入寇山西,今年上半年,又侵掠肆虐了整个北直隶的南半部,现在,又纷扰南下入侵河南,虽然朝廷于前段时间射杀了流寇总头目紫金梁王自用,但号称三十六营的流寇各部却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失,仍旧与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倪宠、王朴等部明军,激战于河南西部与北部。
崇祯皇帝极其担忧河南局势,他把流寇活跃于秦晋豫三省的原因,归咎于官军作战不力,私心自保之故。为加强对军队的控制,他派太监陈大奎、阎思印、谢文举、孙茂霖为内中军,分别出任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四镇的监军。
年轻的皇帝没想到,因为他的心急反而办坏事,原本各部明军之间,就是龃龉不断,互相倾轧,现在又有了朝廷派来的太监当监军内官,使得局面更加崩坏。各部剿寇明军更加自保营私,避寇不战。用《明史》中的话,就是“然群帅势相轧,又以中官监军,意弗善也。于是诸军皆无战心,尽壁河北,彼此观望,莫利先入,故贼无所惮也。”
种种坏消息接连而至,让皇帝心情沮丧而恶劣。
他身边太监们几乎从未见他的笑脸,相反,时不时要受到愤怒的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皇帝暴怒之时,太监们更是诺诺唯唯,只得咬牙忍受,让内心受伤的皇帝泄胸中郁结的怒气。
“。。。。。。流贼显道神等据笴岚,四处剽掠,截杀百姓,官军剿之难平,山西之贼,迄不得平矣。。。。。。”
读着读着,山西巡抚许鼎臣这封奏章,被崇祯狠狠地掼在地上。
“皆是无用之辈!剿匪经年,流寇犹是这般猖狂,朕养你们何用!”崇祯站起身来,手指虚空,切齿怒喝。
周围一众太监噤若寒蝉。
在这一片死寂之际,殿外突然远远传来了兵部尚书张凤翼惊喜的声音。“陛下,喜报!喜报!”
崇祯看到,这大冷的气里,在一名太监引领下,跑入殿的张凤翼脸上,却是一脸细密的油汗,不过,更明显的,则是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张爱卿,何喜之有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辽东将士与鞑子野外激战,大捷而归,全歼鞑子,共得鞑子级4颗啊!”张凤翼手捧奏章,迅跪地行礼。
一名太监快地从张凤翼手中,接过奏章,恭敬地放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崇祯急地翻看着,渐渐地,脸上严峻的神情开始舒展。
身边太监惊讶地现,皇帝的那憔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那是一种饱受压抑后,充分绽放的喜悦。
年轻的皇帝将手中的奏章,反复地看了几遍,一脸笑容越灿烂。心情兴奋地他起身踱步,嘴里吟哦有声,双眼之中,充满了希望的光泽。
“爱卿平身!果是难得的好消息,辽东将士这次捷报,让朕凭添精神矣!”
张凤翼起身,现原先总是一脸愁容的皇帝正微笑地看着他,目光温暖而欣慰。
“禀陛下,此战为近年殊少之大胜,实托陛下之洪福也。”张凤翼连声恭唯。
崇祯大笑,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张凤翼问道:“九苞,奏章中所的那个李啸,可是上次所报的斩得鞑六级的那人?”
“禀陛下,正是此人。”
“哦。”
崇祯皇帝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被两封奏章均当成配角的李啸,很可能战功远不止是这个上奏的数目,极可能还有更大的功绩被上官强行分润。
这种大明官场的潜规则,皇帝其实心知肚明,但却无可奈何。毕竟此举成例已久,而且每次每个人的晋升官职均有上限。那么,这个人多出的战功,自然被上官分润,这种做法在这些明朝将领眼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上报的数字很精巧,几乎正好是百户官李啸一次战斗所能晋升的极限。现在明军接连战败的背景下,鞑子头颅更是珍贵难得,故晋升所需的数额比以前要少很多。原先约需名头颅的数额才能升为正千户,现在只需18颗便够了。那么,这名半个月前才晋升成百户的李啸,正好可以凭斩获的这18名鞑子头颅,堂堂正正地晋升为一名正千户。
年轻的皇帝对这个只比自已两岁的1岁青年将领李啸,越感觉好奇与欣赏。
“此人,当是不凡,将来若有机会,还要让此人来京师,让朕见上一见方好。”皇帝心下暗暗沉吟。
随后,皇帝对正恭敬地等着自已话的张凤翼笑着道:“这番战功,颇是难得。张爱卿亦是功劳不。可着兵部派人详核级真伪,如属实,对有功人员当不吝重赏。”
听到皇帝的表扬,张凤翼一脸喜色无限,他越恭敬地拱手垂答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会立刻派人往辽东探查。”
一脸舒展笑容的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又对张凤翼道:“级核实后,即押往京师,朕要亲自去太庙告慰祖先。”
张凤翼一拜至地:“微臣谨遵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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