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荣的声音,又在宋献策耳边响起:“宋军师,咱们陕西人实在,向来不喜诳话。我就跟你明了吧,你们所获的俘虏,我军按人头价格,给你们按市价补上钱粮货物,其中,成年男子每名值两银子,成年女子每名值1两银子,老幼皆是每人05两。怎么样,这个价格,够实在了吧。”
听了莫长荣的话,宋献策心下的算盘,迅速地拔拉开了。
现在李自成的大军,在山西与河南一带,可谓风头正劲,摧枯拉朽,而每攻下一座城池,所能俘获的百姓,再怎么着,也有数万人。
而这些人,除了一些丁壮可以充为新附军外,其余的妇人老弱,不是成为军粮,便是随意杀掉,如果能把这些人,转手卖成钱粮,那可是一大笔收入啊。
就算一座只有万人的城,若把城中百姓俘虏,转手卖给唐军的话,那就万至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而且,就算不换成银子,也可换成货物与粮食,而这些东西,正好是由自已管着,那自已再转手卖给下面……
想到这里,宋献策的一双三角眼中,已是笑意满满。
他故意轻咳一声,便对莫长荣道:“这个嘛,唉,莫将军你也知道,本来宋某是不想多事的,只是呢,看莫将军这么有诚心,咱也不好反对不是?”
“对对对,咱一看就知道,宋军师是何等样的人物。自然会明白,你我两军合作的种种好处。就是宋军师你自已,也可从中大获好处不是。”莫长荣一脸笑得灿烂,望向宋献策的眼神中满是深意。
与时同时,一锭约十两重的雪花纹银,悄悄地塞给了宋献策。
宋献策故作惊讶地推脱了两下,便嘻笑着收下。
另外两名使者,则各有三两纹银送上,两人自是笑纳。
“呵呵,莫将军你都把话到这份上了,宋某若再反对,岂非不识抬举。行,莫将军之意,本将回去后,一定会如实向闯王禀报。”
“好,那就有劳阁下了。”
随后,宋献策等人,装模作样地在城中探查了一番,便告辞离去。
宋献策等人方走,临抚齐谟却一脸忧色地凑上过来:“莫营长,你,这宋献策等人,若是见了我城中布防,会不会回去后,就鼓动那李自成前来进攻呢?”
“断无可能!我敢料定,宋献策此时,定是贪欲薰心,正要力劝那李自成,同意我军的买卖条件呢。”莫长荣大笑道。
果然,莫长荣没有猜错,这宋献策一回去后,便立刻来对李自成大肆鼓动,让他同意莫长荣的建议。
“哦,那唐军守将,果是对你这般吗?”李自成一脸狐疑。
“正是!”宋献策急急回道:“闯王,我等已仔细查过,这郃阳城中,根本没有高杰来过的踪迹,在下在想,也许那高杰等人,确是另往他处了,却也不定。故而,在我等正欲出城之际,那唐军守将莫长荣,便对我等提出这般建议,愿用钱货粮布等物,来换我军之俘虏呢。”
李自成一声冷笑:“哼,宋军师,莫不是此人为保住这郃阳城池不被我军攻下,才故意使出这般计策?”
宋献策急急摇头道:“闯王,你多心了。这郃阳城中,唐军不过数千人,只要我军合力攻之,必能一鼓而克。只不过,在下私下以为,攻下这样无甚战略地位的县城,实无甚用。反而因此彻底交恶唐军,却是生生断了我军一条财路啊。”
李自成哦了一声,皱着眉头没有话。
宋献策察颜观色,知道李自成已然心动,又急急道:“闯王,高杰那厮,犯下这般罪孽,实是不可饶恕!却待将来访查到后,再行重重惩治不迟。只不过,这夫人不在,买卖却在啊,而且这是唐军送上门的交易,若不答应,诚为可惜啊!”
李自成谓然一声长叹,一双阴狠细长的眼睛中,一道冷光闪动过,终于点头道:“好吧,就如宋军师安排,以后我军,但有俘虏擒获,便来与其交换。奶奶的,能多换点粮食布匹,也是甚好。”
李自成这番表态,宋献策顿是一脸欣喜:“闯王真乃英雄豪杰也!处事果然主次分明,不为些须儿女私情所动。在下为闯王一大贺。”
李自成摆摆手,却又轻声问道:“那李啸这厮,要恁多百姓作甚,这几万人就是几万张口,都要吃喝拉撒,消耗的钱粮不知凡几。那李啸哪来恁多钱粮,他养得起么?”
宋献策挠了挠头道:“闯王,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那李啸,现在大力拓展海外之地,正是需要大量的百姓,前去那里开发呢。至于他的钱粮从哪里来,这就不用咱们去操心啦。反正是一手交人,一手交货的买卖,咱们还怕他会抵赖不成。”
李自成嗯了一声,便点头道:“也罢,那李啸既不与我军为难,我军也就暂时和他做买卖。毕竟,我们要钱粮,他们要百姓,却是两全其美。对了,现在就把我军中,那十万余人的老弱,先行卖给他,尽量都换成粮食,看看这李啸,是否真如那姓莫的所一般。这事,额就交给你来办了。”
“得嘞!闯王英明!”
见到这么快就有生意可做,宋献策那张瘦脸上,顿是笑得稀烂。
随后,李自成等人拔营起程,重返豫西而去。
望着着那铺盖地的流寇大军拔阵启程,莫长荣齐谟两人,不觉长出了一口气。
“莫营长,没想到,你还真凭这三寸为烂之舌,把这股流贼给退了呢。”齐谟一脸庆幸之色。
“哈哈,莫某哪有那个能耐。不过是这利益交换,动了这帮流贼的心思罢了。这世上,就没有人,会和钱粮财货过不去的。”莫长荣誉一脸笑意盈盈。
十二后,宋献策亲自带着从李自军裹胁的部众中,简选了十二万百姓,复来到了郃阳城下。
“莫将军,开门开门,我老宋,给你送买卖来啦!”
宋献策一脸风尘仆仆,却又满是喜悦之色。
莫长荣站在城楼大笑道:“好哇,宋军师还真是守信之人,看来,咱们这买卖,还真是可以长久地做下去喽。”
随后,莫长荣率领一众军兵出城,将宋献策带来的百姓仔细验看了一番。
随后他发现,这批百姓,除了一万余人是男性青壮外,其余皆是妇人老弱。只不过,饶是如引,莫长荣心下,已是十分欢喜。
纵是妇人老弱多又如何,他们完全可以与其他男性壮年流民,重新组成新的家庭,然后再前往南洋,又有何妨呢。
最终谈定的结果是,这批百姓,总共折合银子8万5千两,再按市价折了粮食万5千石,香烟1000条,棉布1000匹。
宋献策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当然,除此之外,他也在其中,悄悄捞取了000两银子作为个人的好处费。
毕竟,有收获才有动力嘛,自已辛辛苦苦地将这些百姓从河南送到这里,怎么着也得慰劳一下自已不是。
当然,若是只收得这000两银子,这收获还是了些。只不过,现在这从唐军之处换来的粮食货物,都要从自已手里经过,那自已再往下拔发时,那可是,又是一道肥水啊……
“宋军师,怎么样,我唐军够守信用吧。宋军师此番前来,可真是赚大了啊。”
莫长荣将那装着000两银子的大银箱,令几个军兵抬给宋献策后,便笑着对他道。
“哈哈!好事好事,贵军这般守信用,咱们的生意啊,肯定能能有做得长久。莫将军你也是个爽快人,咱与你做生意,实在是太得劲了。”
宋献策一脸笑得稀烂,随后便令人,仔细地将这银箱中的银子分开,在各匹马上,分别捆好。
终于,在把这十二万百姓留在郃阳城外后,私囊大饱的宋献策,带着一众押送军兵,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莫长荣,脸上划过一道忍不住的笑意。
他知道,李自成作为现在明朝国中,势力最大的一股流寇,破坏的能力有多么惊人,对百姓的伤害又有多深多重。如果现在纵横山西与河南一带的李自成部,能把各地所俘获的百姓,统统交换过来的话,对于唐军的帮助,可就太太了。
莫长荣甚至估计,按李自成攻州克县的速度,这厮在每个月,只怕最少能带个十七八万的俘虏过来,这可是一件巨大的买卖呢。
而且,那宋献策为人这般贪婪好财,将来他必不会只卖老弱,那些更值钱的壮年男子,此人绝对也只会越卖越多,那自已将来可收的流民数量,绝对会迅速增加。
这样算起来,哪怕自已这一地儿,一年之中能收下的流民百姓,就可达到近二百万了,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这样一来,那送往海外的百姓数量,却是可以大幅增加,从而保证唐军所获得的各个海外领地,都能有足够的人力,可以被顺利地被开发出来。
而一旦那些海外之地,都能被充分开发的话,唐军可就会终于迎来,一飞冲的时刻了。
就在莫长荣陷入对未来一片美好遐想之际,高杰等人,一路北行,终于到了宣府镇北路的金汤城处。
随后,护送他们的征西营乙总甲哨兵马,在与金汤城的兵马进行交接后,便自行返回郃阳。
驻守在金汤城的征北营营长段时棨,十分热情地招待高杰等人。让他们在城中征北营军营休息,准备过个两,便由征北营副营长刘文秀,统领征北营丙总兵马,再带上飞鹞子轻骑600人,一道行经北直隶,再护送他们前往山东而去。
这个夜晚,当整个军营已是一片寂静,高杰李成栋等人,都在休息睡觉之际,一间营房中,昏暗的烛光下,高杰手下的两个都尉,吴胜兆和李本深,却是在暗暗密谋。
他们密谋的内容是,准备叛离高杰而去,重新去投李自成,或者干脆自立一部,潜回陕西重新当流寇。
这二人之中,李本深还是高杰的外甥,吴胜兆也是他的老部下,却没想到,这两人,都已打定主意,想着要叛他而去。
而二人之所以要重新潜逃回去,实在是这一路上,两人对唐军的种种制度与规矩,看在眼里,记在心头,都对此极其反感,甚至可谓无比厌恶。
两人都感觉到了,如果真到了山东,就算重新编入唐军的话,那唐军之中,如此森严繁多的条令,如此形形色色的规章制度,还有强行压在自已头上的监抚司文官,以及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观察自已的特务机构安全司,这些东西加起来,简直能把那自由惯了的自已,给活活憋屈死。
如果,这些东西,还可以咬牙加以忍受的话,那唐军军纪极严,绝对不准骚扰掳掠百姓这一条,却是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娘的,人活在世,不就图个快活肆意么。这么多有钱的富户不能抢,这么多水嫩的女子不能上,那这样的军伍,还有什么干头!
所以两个人在路上,就在一路密谋,要趁早率部逃离,只不过,因为这一哨唐军看守严密,两人一直没机会,但现在到了这金汤城中,两人感觉,这该是最后的逃脱机会了。
两人已计议好,趁这两尚在金汤城内,那些唐军多有懈怠之际,自已二人,便率领那同样满腹怨言的数百名流寇,一路南逃而去。
两人都感觉到,若是被征北营的兵马,重新押送上路的话,再想脱逃,却是绝无可能了。
“胜兆,那就这样定了,明白,你去与愿意逃走的一众弟兄好,且待明黑,而城门未关之际,我们便立刻行动,从北门夺门而去。”李本深一双鼠眼目光灼灼,声音低沉地道。
“嗯,本深你得对。那唐军驻守在北门处的兵马并不多,我们若能从金汤城中出逃,就立刻摸黑前往边界山处,这夜色昏黑,唐军纵然想追击我等,亦不可得。我们从城中脱出后,立刻进入山中,再行集结,随后翻过边界山,绕行到大同,便可重回陕西了。而只要回到陕西,咱们一伙兄弟,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吴胜兆面目阴狠,却是声音坚定地道。
“唉,要是我舅舅他们,能与我等一道逃走就好了,何必定要投那唐军,受这番窝囊气啊。”李本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咳,高将军现在是没办法了,他既做下了这等事,便与那李自成已成了死敌,再不可能和解。可以,无论他到哪,李自成都会不遗余力地追杀他,他若不投明,还能有何出路?咱们跟他可不一样,那李自成与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若往投之,必获接纳。纵其不纳,以你我兄弟的本事,在陕西拉起一票人马,还不是举手之劳?”吴胜兆冷笑道。
“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那就一言为定了!“
“嗯,一言为定!”
昏暗的烛光下,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