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邱跃进当初的指示下达后,整个云锦约有十几二十户,真就平整了自家的土地,以待火电厂来征收。
此刻张彻只点了老军人和贫下中农,没提那破落户的阴暗心思,不过是想让邱跃进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毕竟,此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伤害的是根正苗红,思想觉悟高的那些老同志们的感情。
往大了说,就是他邱跃进拿这些好同志的拥党爱党之心开玩笑。
张彻话音落定,邱跃进险些银牙咬碎,心底真是莫名的憋屈。
在他看来,眼下这件事怪的着他邱某人吗,当初他邱某人要求云锦方面响应省委的号召,先自己干起来,可他这个号召不过是糊弄蔡行天之用,他邱跃进知晓云锦还牢牢掌握在薛老三手中,若是薛老三不愿意,他是一寸土地也动不了。
可现如今,有些二愣子自己动了自家的土地,凭什么来找他邱某人算账?
话说回来,既然要找他邱某人算账,那就该证明他邱大书记的权力是有效的,既然权力有效,当初他邱书记发出号召时,怎么不见大部分人响应。
既然要追究他邱某人决策失误的责任,那是不是也要问一问那些不曾平整土地的,得追究他们不停号令的责任?
干嘛行使权力的时候,他邱某人使不动任何人,这会儿出了篓子,反倒要他邱某人一个人担了,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憋屈归憋屈。可邱跃进知晓,这个憋屈的大亏,他是吃定了,若用嘴皮子抱怨开来,徒劳无功不说,没得惹这些人耻笑。
好在他邱某人新近习得无欲无求**和拖字神诀,眼前的暗亏虽然吃得不爽,好在有拖字诀撑着,也伤不到他邱某人的筋骨。
当下便听他道:“张彻同志反映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那是具体的情况我了解的还不够。回头我研究研究再给同志们答复。”
邱跃进又祭出了拖字神诀!
张彻似乎就等着邱跃进这句话。话音落定,不曾有一秒的间隔,便接茬了:“邱书记,恐怕拖不得了。您不知道。这些被占去田地的老同志已经向管委会反映这个问题许久了。因为您一直很少在云锦,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来得及向您汇报,得到有效的解决。再加上那些老同志思想好,觉悟高,我们劝说几句他们也就回去了,可老话说,人无诚信不立,咱们政府这边已经三番五次地替您推诿那些失地群众了。”
“今天一早,那些群众又来闹了,这回人家可不那么好说话,指名道姓地要找您,说不解决问题他们就不走了,我组织信访办的同志好说歹说,劝了个把钟头,才把人劝回去,可人家走前儿丢下话来,要是三天之内这事还得不到解决,他们就要到市委上访去,市委若是不给解决,他们就往省里,往中央去,您也知道,那些老同志,个顶个儿的脾气执拗,性子火爆,若是咱们三天之内还不给出答复,我怕这些老同志真得往上面闹,您也知道咱们云锦如今是什么局面,说句大的,那叫全国瞩目,若是陡然闹出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和老兵战士失地上访的大新闻,咱们可是要负政治责任的。”
张彻话音方落,赵明亮,苏全等人,脸上便现出笑来,邱跃进这猴崽子,这回是注定在劫难逃。
的确,张彻射出的这支利箭,对邱跃进而言,简直是致命的,不错,先前他的确习得了无欲无求**和拖字神诀,可眼下张彻的这招使来,他这两般绝顶神功尽皆废去了。
人家张彻摆明了就说此次的占田风波是你邱书记惹起来的,邱跃进便是推搪还来不及,又怎去使那无欲无求**。
再说,这事儿,是他邱某人想无欲无求,便能无欲无求的么?
更何况,张彻的话缝填得极紧,再三言明,三天之内不解决问题,那群贫下中农群众以及颇有影响力的老兵战士就要到上面上访了。
尽管邱跃进知晓这所谓的失地群众有可能是活土匪一方导演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摆明了是明目张胆地坑他,他也只能乖乖受了!
且有了常委会上张彻的这番招呼,他邱跃进如果再不解决问题,薛老三真导演一出上访的大剧,他邱跃进也唯有图呼奈何。
甚至用不着闹到省里去,只要所谓的上访群众闹到市委,这把柄不就深深握在了薛老三手中?
届时,他邱跃进搓圆捏扁,岂非全凭薛老三心意?
便是这三天的期限,彻底将邱跃进的拖字剑诀破了个干净。
眼下真是事来如山倒,他邱跃进不接都不行。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稍后我会亲自处理的。”
邱跃进再一次吐出了这番话。
然,前后两次吐出这番话的心情,完全是不同的。
前者,带着戏耍的闲适,后者,则饱含着沉重的无奈。
说着话,邱跃进的一张小脸儿东成了铁青色,哪里还有丝毫先前的淡定从容。
“这就好,邱书记,要不要我们帮你准备一些关于占地问题的具体材料以及相关政策规定的赔偿指标?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向邱书记先打个招呼,管委会现在财政帐上所余不多了,能不能支撑到年底还得两说,所以,这额外的补偿费用,就由邱书记您自己想想办法嘛,我可听咱们的老书记薛市长说过,您邱书记搞经济是一把能手,想必这点问题对您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手到擒来。”
张彻嘴上说着气死人的片汤话,却顶着一张毫无感情的干硬冷脸,这种寓谐于庄的冷幽默,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准备材料就不必了,你说的事儿,我知道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我还有急事,咱们这就散会,谁还有问题,可以私下里向我汇报。”
话音落定,邱跃进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没了踪影,根本不在细节上和张彻纠缠。
因为邱大书记很清楚,便是此刻,云锦的账上堆着巨万之资,可他邱某人要钱,那定然是分毫未有,他也就懒得费这唇舌了。
至于邱大书记缘何落荒而逃,到底很简单,他那拖字诀被张彻破了,若会议继续开下去,没准儿这帮人能想出百十个不得不马上解决,抑或是规定了解决期限的困难题,届时,他邱某人干脆什么也别干了,就顾着四处解决问题了。
邱跃进方去,会场的气氛陡然热闹了,赵明亮最先离开座位,蹿到张彻近前,拍着他肩膀道:“老谋深算,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还得数张主任您啊,先前,看那邱跃进得意的,三言两语就想掌控局面,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净装大头,看他先前那胸有成竹的摸样,自以为是老书记呢,他也配!”
赵明亮的这番话语,好似奏响了酒吧的劲爆音乐,瞬间将气氛扇呼得热闹起来了。
讨论的内容无不集中在对他张彻多智的赞扬,以及对那位摆不正自己位置,不知死活的邱大书记的无情嘲讽和批判。
一片如潮赞词中,张彻微眯了眼睛,凝目前方的天空,白云玉垒,沧海日升,蓦地,心中竟生出了莫名浮云蔽日,高山仰止的崇敬之情。
这敬仰之情,不是对别人,正是对那位薛大市长。
此前,张彻自以为是了不得的聪明人,可现在想来,真跟那位薛书记比较起来,许是用“萤虫与皓月争辉”来形容。
他简直想象不出,世上竟真有如诸葛亮那般多智近乎妖的存在。
你道张彻何以如此感慨,无他,还在他方才悍然出手,教邱跃进彻底饮恨的经典战例上。
而这经典战例如何得来,还在方才会上,他忽然打开的折在笔记本中的信纸上。
原来,那张信纸是今日一早戴裕彬亲自送来,并笑着嘱咐他说;“这是首长的锦囊妙计,若是今次的会上,啃不下邱跃进这块骨头,就把这信封展开。”
当时,张彻笑着接过了那张折叠的信纸,随手便夹在了笔记本中。
彼时,他心中未尝没有讥笑薛向东施效颦,无端去学那演义人物的做派,实在是落了下乘。
在张彻看来,薛向此举出了故弄玄虚,根本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首先,薛向放出要收拾邱跃进的消息也就够了,以他张彻的能力以及在云锦的这偌大势力,要寻个由头给这独木难支的邱书记找些晦气,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哪里用得着他薛书记劳心费力?
他薛书记吩咐了不算,还派戴秘书前来送什么锦囊妙计,这分明是不相信他张某人的能力呀。
再者,锦囊妙计实在太过玄幻,根本就只存于笔记,现实之中何曾得见?
之所以不曾得见,乃是因为锦囊妙计要得以成行,不仅要求这施计之人对局势有着充分的了解,而且还要具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智慧,对局势的未来走向做出精准的预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