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陈龙达连忙对包飞扬点了点头,其他在场的人也非常默契地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不过会议室里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似乎变得凝重了一些,没有往常的轻松与意气风发。他们心里也暗暗有些担忧,不知道新的市委书记与市长正式上任以后,会给临港经济开发区带来怎样新的一番变化,又会对在临港经济开发区工作的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包飞扬心中自然也能够感觉到管委会班子成员们情绪上的变化,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这时候就算他拍着胸脯担保市里领导的更替不会对临港经济开发区带来大的影响,班子里成员们也绝对不会相信,只有让班子里成员们看到事实,那时候不用他说什么,大家也会重新找到信心,知道应该怎么做。
包飞扬还是像往常一样,非常简练有效地就一些问题做出决定,该拍板的拍板,该分配的任务迅速布置下去,责任都落实到人,然后看其他几位领导没有新的事情,就宣布散会。
这次为了迎接海州市新上任的市委书记与市长,全海州市副处级以上干部、市委委员、党代会代表∴⊥,等几乎都要出席,包飞扬特意将陈龙达叫上,两个人一起乘车提前去市里。在车上,陈龙达将自己了解到的最新情况向包飞扬作了汇报:“武文广是稽查大队的副队长,我向市农业局那边反映了情况,包括给农业局陈局长打电话,陈局长说她会问一下,如果不涉及严重的耕地占用问题,他们一定不会故意刁难。另外我还了解到。这件事是副局长郑映泰分管的,稽查大队的余队长也说这是郑映泰亲自过问的案子,他现在也不好处理。”
“郑映泰?”包飞扬一听就明白了,陈龙达其实暗地里已经想办法摸清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之前还没有将所有内幕背景在刚才的开发区联合办公会议上公开做报告。当时那种场合下人多嘴杂,有些情况陈龙达也不方便公开说。现在正好只有他和包飞扬两个人在一起。于是陈龙达马上就将这个情况向自己当面汇报。
看来农业局故意刁难临港开发区这件事出面的虽然是农业稽查大队的副队长武文广,但是武文广的身后则站着却是农业局副局长郑映泰啊!
说起这个郑映泰,包飞扬倒是不陌生。这个郑映泰原来是海州造船厂的厂长,海州造船厂与其他几家船舶企业整合合并成为海州船舶工业集团以后,对原来几家船舶企业经营管理班子进行了裁汰。在包飞扬的支持下,原墟沟船厂厂长王立鹏被任命为集团副总经理兼合并而成的海州船舶工业集团一厂厂长,而郑映泰留在海州船舶工业集团内部的话,也只能够担任王立鹏的副手。
海州造船厂以前在海州是规模最大的船舶业国有企业,也一直享受着不少国家政策的支持。向来觉得自己才是海州船舶工业老大的郑映泰受不了这个气,想他堂堂一个海州船厂的一把手居然要屈居人后,给小小的墟沟船厂的厂长当下属,让他怎么能够接受呢?
想当初郑映泰就一直不怎么瞧得上墟沟这个小船厂的王立鹏,再加上墟沟船厂比较灵巧变通,也曾经在市场竞争中抢过海州造船厂的一些生意,郑映泰心中对其恶感更甚,如今是怎么也不甘心情愿去当一个当年他瞧不起的人的副手。于是他果断退了出来,刚刚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去处。也曾经兜兜转转了一段时间,最后费尽周折托了关系,才转到市农业局担任副局长。
从市属重点企业的一把手,转到与之前自己所从事的专业毫不相干的农业局担任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局长,对郑映泰来说,显然是他人生事业上的一次滑铁卢。不过他倒也认清形势,着实老老实实地蛰伏了一段时间,在一个不熟悉的新的环境中不敢做出什么动作。不过后来在市委副书记戴维安的支持下,郑映泰这个新任的农业局副局长还是逐渐在市农业局站稳了脚跟,并且掌握了实权。
不过即使是在农业局站稳了脚跟。郑映泰在临港经济开发区的事情上也没有什么存在感,毕竟包飞扬是市委书记薛绍华和市长陈玉清两位党政一把手的支持,郑映泰就是有太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找临港经济开发区的麻烦。
可是山不转水转,谁能想到江北省委会把海州市两位主要领导一起调走呢?郑映泰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自然是乐开花,琢磨着怎么给包飞扬添点堵。于是才有了武文广带着稽查大队,到临港经济开发区稽查耕地占用情况的故事。
说句实话,对于这样的局面,包飞扬的确没有想到。郑映泰这个家伙竟然这次在市委市政府班子进行调整的关键时刻捅出了这样一刀,着实令包飞扬感到意外,但仔细想想,似乎又理所当然。
哪怕郑映泰现在过得还不错,但是他绝对不会忘记当初被包飞扬从海州船舶工业集团踢出来的惨痛经历,如今船舶工业俨然已经成为海州市的重中之重,如果他郑映泰还能够留在海州船舶工业集团,哪怕只是像王立鹏一样,只是集团副总经理,其风光程度也要超过一般的市局委办的副职,甚至还要胜过一些部门的正职,要说郑映泰心里没有一点想法,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来这个郑映泰对自己一直怀恨在心,看到自己的两个“后台”要走了,于是趁机挑事儿,弄出这个幺蛾子,来报复自己啊!
包飞扬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挑,冷笑了起来。
“这样吧,你再想办法跟郑局长那边接触一下,看看缺什么手续可以马上补办,但是工地那边不能够停,停了影响工程进度。谁也担不起那个责任。”包飞扬对陈龙达交代道。
具体到这件事情而言,临港经济开发区方面确实存在违规的地方,但都是一些小问题,根本原因还在于有关部门的审批手续太繁琐,效率太低,为了工程进度。临港经济开发区这边只能够一边干一边办手续,这样做其实是得到市里默认许可的。
郑映泰如今故意找茬打破这种以往的默契,考虑到他可能是别有用心,包飞扬也懒得跟这个家伙接触,他先让陈龙达去找郑映泰,如果陈龙达与郑映泰进行沟通以后,郑映泰还是不肯松口的话,包飞扬会直接找海州市农业局局长陈志英,他倒要看看陈志英这个一把手在农业局说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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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飞扬不想和郑映泰打交道。他顺路将陈龙达送到市农业局,然后去市计委办点事情,事情办完以后,包飞扬又赶到天海大酒店,准备等人一起吃饭。
天海大酒店是海州市区最好的酒店之一,建成不过才五年多时间,装修非常豪华,一楼前厅非常大。设有等候区,另外还有水吧。包飞扬到了以后,打了个电话,知道对方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便走到水吧那里,问服务员要了壶茶,然后从书报架上拿起一份杂志。随便挑了个卡座坐下来边翻看杂志边等人。
包飞扬刚坐下来,拿起杂志翻了几页,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低声说着话走了过来,并停在他身后那个卡座坐了下来。
“等会我叫人过来请客吃饭。等我们吃饱喝足,要是陈龙达还在局里候着,那我就去见见他。”身后一个声音虽然有些刻意压低,但是声音并不小,卡座虽然邻座之间彼此看不到对方,但座位靠近天花板的上方是通的因此并不隔音,包飞扬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声音不就是郑映泰的声音吗,包飞扬以前在合并海州大小船厂的时候和郑映泰打过交道,自然能够认出他的声音,没想到他居然就坐在自己隔壁。
包飞扬中途把陈龙达放下车,让陈龙达去海州市农业局跟郑映泰接触,希望解决临港经济开发区项目叫停的事情,没想到郑映泰根本就没有见陈龙达,而是很干脆地直接将陈龙达晾在那里不管,自己却偷偷溜出来跟别人跑到天海大酒店吃饭。而且包飞扬听郑映泰刚才话里的意思,这是故意要晾着陈龙达。
包飞扬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这种滥用手上权力、恣意妄为,是他最为厌恶的事情。
郑映泰等人在他们的座位上正聊的热闹呢,看起来兴致不错,心情颇好的样子,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侧卡座里面的包飞扬。天海大酒店属于海州市里的高档酒店,里面的消费非常高,一般人也很少进来消费,水吧这边也没有什么人,郑映泰等人虽然也顾忌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但是并没有刻意地进行保密,不但没有发现包飞扬,声音也还是能够传到包飞扬的耳朵里,这几个人的声音,有好几个都是包飞扬熟悉的。除了郑映泰,还有海东船舶修造厂的陈星华等人。
几个人笑着吹捧了郑映泰几句,陈星华才有些忧虑地说道:“郑哥,临港经济开发区的事情,市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要是真闹起来,上面要追究责任,到时候恐怕会不好收拾啊!我们要不要趁今天陈龙达过来就放手?免得以后惹麻烦。”
那些其他吹捧的人听了陈星华的话,也收起了轻松玩笑的神色,有些担忧会不会真的玩过火惹了麻烦,都有些紧张齐齐地拿眼睛看着郑映泰,郑映泰却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刚刚沏好的茶水轻轻地吹了吹杯子口的热气,小小啜了一口茶,面带得意地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陈星华等人:“老陈,你不用担心,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当然都知道,但是我今天既然敢这样做,肯定有我的道理,说到底,临港经济开发区也是海州的一块地方,也要接受市里监管,对不对?我也没有故意栽赃陷害冤枉他们,他们也的确是存在违规行为,作为相关的职能部门的分管负责人,我当然有权力进行处理,对不对?”
陈星华等人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都静默无言,心中却是一片腹诽。郑映泰说的这句话当然对,虽然说按规定办事原本也没有错,但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华夏这个关系社会,有种说法叫做黑头不如红头、红头不如笔头、笔头不如口头,简单地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意思就是说黑头的法律条文的作用往往比不上红头的政府文件;红头的政府文件的作用又往往比不上领导的笔下的批示;而领导的批示,又往往不及领导口头的交待。这些潜规则虽然不能放到台面上来公开地讲,但是陈星华等人也是在华夏官场浸淫已久,他们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只是从道理上来说,他们倒也无法与郑映泰争辩。
郑映泰做的这件事到底对不对,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标准,其实说白了,最后还是要看上面的领导怎么看,如是说上面的领导觉得对,那就没有问题,可要是与之相反的话,上面的领导觉得他这样做会耽误临港经济开发区的建设进度,那问题就大发了,只怕郑映泰还会引火上身,而他们这些跟在郑映泰身边的人与郑映泰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到时候也讨不了什么好,所以他们对这样事情也挺紧张,希望郑映泰不会因此惹恼上面的领导,真的能够没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