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威远不像孟项伟有着严重的老花眼,他可以说是老人中的异类,都已经六十九岁年龄了,视力比年轻的小伙子还要好,两只眼睛都是1.5的视力,当包飞扬拿出那块澄泥砚的时候,在孟项伟眼里还是黄哗哗的一片,胡威远却已经把那块澄泥砚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非常笃定地判断出这是一块宋代澄泥砚的珍品,一时间他也顾不得今天是老友孟项伟的人生只一次的七十大寿,站起身来从包飞扬手里抢过这块澄泥砚,在如痴如醉的把玩的同时,眼里还射出贪婪的光芒,这样的好宝贝应该让他胡威远收藏才是,让孟项伟那个老家伙,可是明珠暗投啊!
“宋代珍品澄泥砚?”这时坐在孟项伟另一边的一个老者也站起身来,走到胡威远的身旁。レレ比起胡威远和孟项伟,他的来头更大,是中江艺术学院书画系教授,中江省文物收藏学会常务副会长时不封,尤其擅长对书画类文物的鉴定,也非常喜欢收集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类文物,听胡威远说这是一块宋代澄泥砚,又如何能够坐得住呢?
“老胡,让我看看。”时不封伸手就想去夺胡威远手里的澄泥砚。
胡威远立刻把时不封的手推开,说道:“别伸手,碰坏了怎么办?还是我捧在手里让你看吧。来来来,你先看看这里……”
胡威远把砚台捧到时不封的眼下,用手指点着,跟时不封讲了起来。
按照胡威远的判断,这一块澄泥砚不但是宋代珍品,而且还传承有序,应该是应该是是清代名门望族旧藏。
唐大书法家柳公权在其著述中称:“澄泥砚同端、歙、洮石砚并称为四大名砚。”同其他名砚不同的是,澄泥砚是唯一不以天然石材为料,乃精选澄积细泥烧制而成的陶质砚。澄泥砚因质细而不滑,性坚而不燥,抚之如婴肤,叩之若金石,研之似发油,观之甚灵幼、刻之如坚石,深得历代文人墨客偏爱。
澄泥砚第二个不同于他砚的特点,是不以产地命名,其主产地基本在北方,如河南古虢州、相州、山西绛州、泽州、汾州、山东泗水一带,其中以山西绛州所产澄泥制砚最负盛名。
此砚乃绛州古澄泥材质,形如瓦当,是以中国最原始的西周素面瓦当为蓝本,大器浑脱,古意盎然,质朴无华,妙趣天成。所谓瓦当,民间俗称瓦头瓦片,是华夏建筑构件之一。唐宋时期文人雅士常喜以古代瓦当磨作砚者,一时竟成砚林大雅,民国期间曾任大总统的徐世昌最喜收集唐宋古瓦当砚,数量可观,被世人称为海内第一家。
顺着胡威远的手指的方向,时不封看到这块澄泥砚背后铭有一行字:此宋澄泥制而为砚,细润发墨强于端歙诸石,用者自知其妙。落款为伯昂,时间为乾隆壬午秋仲识于小红鹅馆。
时不封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块澄泥砚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清代教育家伯昂曾经用过的啊!
伯昂,本名姚元之,号荐青,伯昂是他的字。姚元之是清朝中期著名书画家、教育家,
安徽桐城人,嘉庆十年中进士,历任礼、工、兵、户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职。其长于书法、擅书画、工笔,行草甚佳,尤善白描。
时不封研究了大半辈子古字画,对姚元之的字非常熟悉,他一看这块澄泥砚背后的砚铭书法遒劲俊雅,正是姚元之的风格,仔细端详之下也找不出丝毫破绽,以他几十年的经验可以判断,这绝对是姚元之的真迹无疑。从这砚铭可以推断出这块澄泥砚曾被姚元之使用过,因其感触故题名,而姚元之亲笔题的砚铭,更是为这块宋代珍品澄泥砚增加了不少价值,因为按照收藏界的习惯,名评佳砚因为人文和史料的价值更受收藏者的青睐。
下意识的,时不封就给这块澄泥砚打了一个估价,按照现在文物市场行情,至少在四十万之上,只高不低。
孟项伟没有想到胡威远竟然会在自己七十寿宴上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开始被气糊涂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缓过气来,听到胡威远和时不封的对话,说包飞扬所献的这块澄泥砚是一块宋代珍品澄泥砚,而且还是清朝著名书画家教育家姚元之用过的藏品,上面还有姚元之的题铭,一时间也顾不上再生气,急忙忙地从寿椅上站起来,就要去抢胡威远手里的砚台:“老胡,把砚台给我!”、
胡威远喜欢收集古玩,对古砚尤其有研究,今天见到这样一幅稀世珍品,也是有点爱不释手,纵使这是别人献给孟项伟的寿礼,胡威远也不想让孟项伟再夺回去。他往后一缩手,闪过孟项伟的抢夺,说道:“老孟,你老家伙真有福气,竟然得到了这样一方名贵砚台,可真是眼馋死我了。”
也就是胡威远脸皮厚,敢和孟项伟这样乱来。像时不封虽然心中也很喜欢这方澄泥砚,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就不好像胡威远这样死皮赖脸的强夺,一时间时不封心里也很艳羡胡威远的厚脸皮,不得不说,厚脸皮有厚脸皮的好处,很多时候都是脸皮厚的人容易占到便宜。真是可惜啊!多么值得收藏的一方宋代澄泥砚珍品啊!
坐在台下刚才被胡威远臭骂了一通的年轻人看到孟项伟和胡威远竟然为了一块黄了吧唧的破砚台当众争夺起来了,一时间也闹不清怎么回事,这次他可不敢大放厥词,只是压低声音向旁边那个文物局的干部请教:“老兄,孟老爷子和胡馆长都口口声声说这是一块宋代澄泥砚,到底宋代澄泥砚有什么金贵的地方,让孟老爷子和胡馆长这样有身份的人争夺成这样?”
“嗯,说起这个澄泥砚来,那可真是来历不凡呢!”旁边这位文物局的干部也好为人师,见这个青年向他请教,就滔滔不绝地向这个青年介绍起来:“澄泥砚为华夏四大名砚之一,始于汉,盛于唐宋,被称为,‘砚中第一’。宋代李之彦《砚谱》云:“虢州澄泥,唐人品砚以为第一。”同端砚、歙砚、洮砚三大名砚不同的是,澄泥砚不是用天然石材为原料,依宋代的《贾氏谈录》和《文房四谱》中的说法,大致是取河床下的泥,淘洗后,用绢袋盛之,口系绳再抛入河中,继续受水冲洗,如此两三年之后,绢袋中的泥越来越细,然后入窑烧成砚砖,再雕凿成砚。也就是说,澄泥砚是精选沉积细泥烧制而成的陶质砚,因其质细而不滑,性坚而不燥,抚之如婴肤,叩之若金石,研之似发油,刻之如金石,因而深受历代文人墨客偏爱。更因为澄泥砚为泥质,不受天然石材限制,可塑性强,故造型上千变万化精巧绝伦,颜色亦多姿多彩。但因其制作工艺繁杂而产量较低,故传世不多。”
台下这个文物局的干部在滔滔不绝的卖弄,台上的孟项伟却几乎要被胡威远给气糊涂了,他用手指着胡威远骂道:“老胡头儿,你不要见着稀罕玩意儿就不要脸,这是我的寿礼,你就算要抢,也得等我看一眼之后吧?”
对于胡威远的举动,孟项伟自然很是气愤,但是他又不敢强来,生怕争夺之间有个什么闪失摔坏了这个宝贝——胡威远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块宋代澄泥砚能够被他说成珍品,让他这样不顾面子在自己的寿宴上闹起来,称之为宝贝并不为过。所以纵使孟项伟心里再着急,也只能是在旁边干看着,不敢真的上前去和胡威远厮抢。
“什么你的寿礼,人家这小伙子还没递到你手上,就不能算是寿礼。更何况你刚才一副木呆呆的表情,分明是对这寿礼不满意,这时候又干嘛猴急地要和我抢。”胡威远也真是的,真有点为老不尊,竟然耍起了无赖。
“什么不满意?我明明是没有来得及戴上老花镜,还没有看清这块砚台,就被你老小子抢了去好不好?”孟项伟没有想到胡威远竟然信口诬赖他,一时间差点被气得喘不过来气。
胡威远却不管孟项伟被他气得胸膛起伏,只是转过身,望着站在一旁正哭笑不得的包飞扬说道:“小伙子,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这块砚台可以不可以转让给我?我可以拿出二十万元让你给老孟头儿作为贺寿礼金。怎么样?”
遇到心爱之物,胡威远可不管这是不是孟项伟的七十寿宴,他就想着要当场交易,也真是一朵老奇葩。
不过,胡威远这话一出口,大厅里的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二十万元呐!老天爷啊,没有听错吧?一块黄乎乎的旧砚台,竟然被胡威远出价二十万元,胡威远胡馆长没有疯吧?这个时候,在南山市即使买一栋联排别墅,也不过只要十万元上下,一块旧砚台能够换两栋联排别墅,乖乖啊,这是什么概念?前面电力局局长陈东明的公子陈志国拿出一尊价值三四万元的金佛来,都已经是在场绝大多数人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笔的贺寿礼物,可是孟爽的这个清秀的男朋友一出手竟然是陈志国那尊金佛价格的四五倍,这以前只有在电影电视剧中看到的情节竟然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上演了,这甚至让那些心理承受能力有些弱的人的小心肝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虽然这寿礼和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陈志国的脸从胡威远跳出来开始起,就没有好看过,这时候听到从胡威远口中报出二十万元的价格,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他万万没有想到,包飞扬手里的一块破砚台,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魅力,不但引着这寿宴上地位最高的三个人你争我抢,甚至这个胡威远还要拿出二十万元当场买下这块砚台。他***,一块破砚台而已,有那么贵吗?竟然比自己那尊用纯金打造出来货真价实的金佛还贵那么多?什么时候,破泥巴也这么值钱了?这个胡威远,该不是包飞扬掏钱雇过来演戏的托儿吧?
当然,最后一个想法,陈志国也就是想一想而已,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多么可笑。胡威远虽然只是南山市博物馆馆长兼南山市文物研究所所长,但是他一辈子酷爱收藏,收集了很多珍奇异宝,有传言说,胡威远家里仅藏品价值都要在数百万元以上,那可是比他那个当电力局局长的老爸更有钱的人。陈志国不相信,包飞扬能够能力去收买胡威远为他演戏,包飞扬如果有那个钱,直接买成寿礼献给孟项伟还更划得来。
包飞扬又好气又好笑,没有想到这个胡威远抢先一步从自己手里夺走了澄泥砚不说,还竟然异想天开地想出钱把这块澄泥砚买走,然后让自己用现金做为献给孟项伟的贺礼……
“三十万元。怎么样?”胡威远见包飞扬不言不语,以为是对自己的报价不满意,赶紧开始加价。
“呵呵,老先生,这块澄泥砚是我特意从西京买回来献给孟爷爷的礼物,是我的一片心意,不能作为交易。更何况,我这块澄泥砚也不止价值三十万元吧?”包飞扬直接拒绝了胡威远的要求。不过呢,他后面补充这一句话,主要是为了打站在一旁像一个傻子的陈志国的脸,倒不是说要和胡威远讨价还价。
“三十五万……”胡威远却认为包飞扬这边动心了,只是自己价格还没有给到包飞扬心理价位上,于是又往上加价,他死死盯着包飞扬的脸,只要包飞扬一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方砚台揣到怀里,然后当面填写一张现金支票给为包飞扬作为他的贺寿贺礼。
“老先生,我说了,不卖!”包飞扬平静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胡威远的加价。
我靠,这个臭小子年纪不大,心还真够黑啊!自己这边已经出到三十五万元了,他还不满足,胡威远心里不禁暗暗着急。心想三十五万元已经是一个公务员六七十年的工资了,这小子竟然还无动于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出四十万给你作为寿礼,小伙子,把这方砚台卖给我吧。”这时一直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加入争夺战的时不封终于抵制不住这块宋代珍品澄泥砚的诱惑,也不管孟项伟脸上是什么表情,硬是参合进来,好像是参加文物拍卖会。
四十万!!!我的老天爷,咱们一辈子累死累活还挣不来一块破砚台的钱。大厅里的一干人个个目瞪口呆……
“时不封,你出来捣什么乱。”没等包飞扬做出反应,胡威远生气地瞪了时不封一眼,嚷嚷道:“这澄泥砚明明是我第一个抢到手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又转过头问包飞扬:“小伙子,我出五十万,总行了吧。你要支票,我马上就写给你。你要现金,我马上就打电话让人送过来,现场交给你,让你献给你这位孟爷爷。”
“飞扬,不要卖!”孟项伟在一旁跺着脚喊道,生怕包飞扬受了胡威远的蛊惑,同意他的提议,“他出多少钱你也不要卖,咱们不稀罕他的臭钱!”
“对,飞扬,你听爷爷的话,千万不要卖!”这时候孟爽也跑了过来,拉着包飞扬的手说道。
“七十万,小伙子,这是我最后的喊价了,你错过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胡威远见包飞扬要被孟爽和孟项伟说动,连忙抢着说道。
“七十万啊?”包飞扬眼珠子动了动,似乎真的被胡威远这个报价所打动,他走到胡威远身边,说道:“七十万就七十万,不过呢,为了怕你后悔,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这块砚台这里有个小毛病。”
听说包飞扬同意卖了,胡威远不由得欣喜若狂,他听包飞扬说道这块澄泥砚有个小毛病,就下意识地把砚台往前一伸,对包飞扬说道:“哪里哪里?什么地方有个小毛病,你指给我看。”
“是这里啊,我指给你看,”包飞扬动作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去,从胡威远手里把那块砚台拿过来,然后用手指着砚台的最顶端,说道:“老先生,你看到了没有,这里刻着三个字……”
“三个什么字啊?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清楚啊?”胡威远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块宋代珍品澄泥砚已经被包飞扬拿了回去,他瞪大他的两个视力达到1.5的眼睛,努力往包飞扬手指的地方看去,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上面刻有三个什么字。
“呵呵,看不清楚啊?我读给你听啊老先生,这三个字就是‘我不卖’!”包飞扬把这块宋代珍品澄泥砚往怀里一收,正色对胡威远说道,“老先生,对不起,这块澄泥砚多少钱我都不卖!”
“你你你……你你……你耍赖!你不讲信用,你无耻!”胡威远眼睁睁看着包飞扬把那块澄泥砚揣到了怀里,被气得话都说不连贯,用手指着包飞扬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