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抱歉,向诸位拜个早年,祝新年愉快!)
筹备组首先遇到的难题就是经费问题,陆部长答应省财政会拨一笔开办费用,但因为财政划拨级次还没有确定,到现在都没有到账。
这纯粹是技术性问题,金泽滔也只能徒叹奈何,只好转而向马速书记求援。
陆部长率领的省委工作组在那天测评推荐大会后,又集中两天时间有针对性地找干部谈话。
谈话范围很广,连老丈人何军都在谈话之列,谈话的话题也很广泛,并不局限于干部的德能勤廉,听老何说,甚至有问到对南门商业立市,市场兴市方略的评价。
谈话结束后,陆部长就带着工作组成员,浩浩荡荡地祸害邻居乐水市去了,还听说乐水市专门派员早早地就在永州恭候。
陆部长难说话是全省都出了名的,乐水市派人前来,与其说是恭候,不如说在考察永州都是怎样接待陆部长的,也好取长补短,减少陆部长的荼毒。
这些都是题外话,且说金泽滔因为经费问题前来向马速书记求援,没有坐等多久,秘书很快就带着他进去。
永州领导办公室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式,里外两间办公室,外面会客室,里面办公室,秘书一般会在领导对门或旁边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马速书记的会客室和办公室无非比别人稍微大一些,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的特殊。
马速笑吟吟地站在里面那道门口等候,金泽滔快步上前,连声说:“累马书记等候。小子实在愧不敢当!”
这是金泽滔不多的几次上门最受礼遇的一次,一时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马速书记握着他的手说:“泽滔市长,这几年看着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我都看在眼里。”
马速书记既没有过分的热情,也没有以前刻意的疏离,让人感觉却十分的亲和,这大约就是一个快离开工作岗位老人的心态。
马速书记的办公室很简朴,书柜里装的不是用来装饰门面的经典著作,大多是一些历史笔记。其中曾国藩文集以及相关研究书籍就占了大半。
书柜旁边的空白墙上挂了一幅三尺直幅行草,下面甚至没有落款,除此之外,就是一张用得发光的旧桌以及一张都快磨破的直背藤椅。
金泽滔打量办公室的时候,马速书记亲自动手,泡好了茶。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半分钟谁也没说话。
马速书记最先打破寂静,笑说:“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我办公室,今天怎么了,心有所感,还是心有所忧。”
金泽滔却指着那幅行草直幅说:“马书记,我想求这幅书,不知马书记能否割爱?”
马速书记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金泽滔从来没见过马书记笑得这么放浪形骸,笑完后,他直接起身搬起椅子,摘了鞋子,就要往上面登去,藤椅发着咯吱咯吱的响声。
金泽滔连忙上前紧紧扶住椅背,生怕这把椅子散架,摔坏了马书记,自己可就百口莫辨。
马速书记颤巍巍地摘下书幅。下来的时候,还在喘气,不由得摇了摇头:“不比你们年轻人,爬个椅子就累成这样。”
金泽滔将他手中的书幅展开,上面就龙飞凤舞书八个大字“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金泽滔不懂书法,但他知道这八个字前面应该还有八个字,不为圣贤,便为禽兽。
估计马速书记自忖做不到圣贤,他也不想做禽兽,就取了曾文正公恪守了一辈子的十六字座右铭的后半句。
马速书记看都不看这幅行草,只是听着金泽滔啧啧称颂,然后悠然地喝着茶。
书虽未具名,但金泽滔知道这必然是马速书记的手书,他的书柜里除了史书笔记,就数书帖最丰。
金泽滔虽不谙书画,但也能大致看出好歹,这幅行草功力不浅,不是浸淫多年的书家绝写不出这等底蕴,除了马速书记自己,谁能不落款钤印。
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去讨论这幅书的作者,马速书记说:“这幅书法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但这几个字却极应你的心境,晨昏省定,一定有会有大收获。”
金泽滔小心翼翼地卷起,展颜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马速书记仰天大笑,直笑得底下的藤椅发着比刚才还凄惨的咯吱响声,金泽滔放下手里的书轴,担心地看着马速书记,真怕他压坏屁股底下的椅子。
马速书记笑得乐不可支,看着金泽滔的担忧目光,又是狂笑,直到招引来门外的秘书,才渐渐地止住了笑声,说:“道不明,勘不破,放不下,舍不得,都以为精明,却都是一群糊涂蛋!”
金泽滔呲着牙说:“马书记,这世上勘不破,道不明的糊涂蛋比比皆是,小子正好是其中一个。”
马速书记晃着他的食指,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又开始狂放起来,说:“若说永州还有一个看得明白的人,非你金泽滔莫属,白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金泽滔苦笑说:“马书记,此一时,彼一时,谁能说得清,谁占便宜谁吃亏,就比如马书记你,你吃亏了吗?你占便宜了吗?”
马速书记喃喃自问:“我占便宜了吗?我吃亏了吗?”
金泽滔感慨说:“莫问收获,但问耕耘,知易行难啊,就这八个字,道尽了为官的真谛,道尽了处世的艰难,也道尽了做人的辛酸。”
马速书记定定地看着他,说:“泽滔市长,有时候,我真是怀疑,在你的那张年轻的面孔下,藏着怎样苍老的灵魂,年轻人,还是不要想法太多,岁月不老心先摧,这不是年轻人的心态。”
金泽滔愣了一下,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跟他说着类似的话,他只是有感而发,并不以为自己的心态出了啥问题,但他还是谦恭受教。
金泽滔没有说明来意,马速书记也没问何事。
两人居然天南海北说起了南门及永州的种种旧事,马书记甚至提出了王如乔部长在国色天香歌厅的遭遇,陆部长的嘲讽以及王如乔的尴尬。
说到最后,马速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泪眼婆娑,金泽滔跟着捧腹大笑,其实,马速所说的事,他早就听缪永春汇报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纯粹的开心。
等到秘书提醒马书记还有个会议,马速书记才止住了大笑,手一摊,金泽滔也很自然地从手包里掏出要求拨付筹备组开办费的报告。
马速书记瞄了一眼,说:“五十万?这哪够,筹备组干的就是孙子的活,见谁都得喊爷,年关临近,正可以借这机会,多走动走动,方便以后工作,哪有不花钱的。”
金泽滔恭敬站起,深深鞠躬说:“西桥立县那一天,千山万水都要请马书记务必光临,西桥将扫榻以待。”
马速书记在报告上批了几个字,随手交还,站了起来说:“这是个不见不散的约定,我很期待那一天早点到来。”
马速书记一直将他送到电梯口,两人挥了挥手作别,金泽滔下楼回去,马速书记上楼开会,就仿佛在走廊上的邂逅。
金泽滔上车后,打开报告,上面就几个字,拟请财政局拨付西桥设县筹备组工作经费一百万元。
几个行草写得龙飞凤舞,是他见识过的所有领导签字中最漂亮的。
筹备组设在离地委大院不远处一家旅馆的最顶层,采光通风条件都不错,上去就是天台,金泽滔特地让老板在顶楼搭了个简易的阳光房,太阳灿烂的日子,金泽滔很喜欢跑这里办公。
把报告扔给财务室,自己背着手,上了顶楼,阳光房里,一群人正热火朝天地喝茶聊天,谢凌陪着,为首的正是李良才等人。
谢凌是个高傲的人,同济大学高材生,东源任副镇长的时候,就和周围干部群众格格不入,看不大起粗鄙不文的人,就连和李良才他们相处,都不多话。
金泽滔一回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告了声罪,先行离去,金泽滔把经费申请的事跟他一说,让他抓紧时间跑财政局一趟,从现在到春节这个段时间,正是用钱最厉害的时候。
新任秘书刘延平给大家换了茶叶,重新泡上水,李良才说:“金市长,西桥立县,对西桥人是件开天辟地的大事,对我们东源人来说同样如此,东源西桥,本就一体,大家都盼望着早日立县,我们东源就不再是浜海的穷乡僻壤。”
金泽滔笑说:“僻壤是真,东源是距离浜海县城距离最远的乡镇,但穷乡就未必,今年东源有望跻身浜海四强乡镇。”
李良才照样先问了一句:“西桥立县,东源应该不会被排挤出西桥县吧?”
自金泽滔任筹备组组长以来,同样的问题李良才不知道问了多少遍,每次金泽滔都笑而不答,不是他有意卖关,实在是建县方案未获批复前,他也不敢拍胸脯打包票。
上辈子,西桥人就因为永州撤地建市方案的西桥单独设县没有兑现,官司一直打到跨世纪。
东源人脾气比西桥人还要暴烈,要是失言,东源最后没有成功划归西桥县,估计,在东源人的心目中,自己就成了秦桧之流的奸臣。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