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他笑嘻嘻地望着柳惠光。
柳惠光微笑地点点头:
“只要我能做到的,没有不帮忙的。”
情势显然缓和下来。
严律师接着说下去:
“债权人方面要求三个月,朱先生这边提出来半年,差三个月的时间。刚才柳先生说稍为延迟一些可以商量,这样也不过差个把两个月的时间。这并不是清偿与否的问题,是清偿的迟早问题。一般债权人方面,我晓得关心的是清偿问题,只要清偿有保证,并不在乎早两天迟两天。”
柳惠光听到这里,觉得严律师真不愧是个刀笔吏,说话一针见血。他微微点一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朱延年稳稳坐在那里不做声。他料定严大律师一定是帮他说话的。果然,严律师说:
“朱先生这方面是讲信用的,他怕到期不能偿还,反而对柳先生过意不去。他现在还没有复业,复业以后的生意如何还难说,朱先生把稳一点计划倒是好的……”
柳惠光听他在帮朱延年说话,心里有点不耐烦,便插上来问:
“你看呢?严先生。”
“我提个议:双方考虑考虑怎样?”
柳惠光和朱延年都说“好的”。严律师说:
“第四条这样修改:偿还债务由福佑药房复业之日起,视业务情况与可能,第一个月偿付二成,两个月内偿付三成,三个月内偿清全部债务;如不可能,得延期偿清。”
朱延年心里满是高兴,真亏严律师想出这个妙计,表面上规定很明确,实际上可以无限的延期。他自然同意;当时却未表示,在看柳惠光的态度。柳惠光了解再逼也不过如此,别人既然给他台阶,他只好走下来:
“我倒没啥意见,就怕债权人方面……”
严律师知道柳惠光已经答应了,就进一步敲定:
“柳先生,你是债权人的全权代表,当然有权力决定,他们要听你的意见的……”
柳惠光不再坚持下去,他想摸摸朱延年的底:
“延年兄,你看呢?”
朱延年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神情,无可奈何地说:
“严兄这样照顾双方的情况,我怎么好再有意见。”
严律师接上去说:
“多谢两位给兄弟的面子,那就叫人快点抄出来,好签字了。”
柳惠光把修改了的和解笔据交给利华西药房的账房里的人去抄写,他从抽屉里把债务人移转管理财产证书拿出来,那上面是这样写的:
立移转财产据人朱延年,兹遵福佑药房债权人议决,将下列各项移转予债权代表管理。至清偿及归还办法,详和解笔据。
计开(货物移转部分,另开清单备查):
房屋租赁权部分:
汉口路吉祥里二十八号内六○三、六○四、六○五、六○六、六○七室五间。
西藏南路五十八弄三十四号前客堂、灶披间、西厢房。
电话使用权:
二八九三一二四五○七九○一七二九五七六三
对讲电话一只:
汉口路至西藏路
汽车部分:
顺风牌轿车一辆○三——一三五○
吉普车一辆○四——二六五一
立移转管理据人
公历一九四九年月日
柳惠光把这张证书放在朱延年面前,说:
“债权人方面同意这样写法,你先在这上面签字吧。”
朱延年仔细看了一下,根据他原来写的没有啥修改,他就拿起笔来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以后,他惘惘然若有所失,这些财产原来是朱延年的啊,签了字以后,它已经换了主人。他默默低下头去,想起福佑药房复业后可能的兴盛情况,又使他兴奋起来。他安慰自己:这些财产顶多半年以后,一定又在朱延年的名下了。
利华西药房的账房里派了三个人在抄写和解笔据,没有多少辰光,便装订得整整齐齐的送到柳惠光的面前了。他们三个人仔细校对了一遍,没有笔误,柳惠光和朱延年签了字,严律师在证明人项下也签了字。
朱延年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说:
“走,上山东路老正兴吃晚饭去。”
柳惠光客气地推却道:
“不必了。”
朱延年拉他下楼:
“别客气了,老朋友,今天我的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