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八
“说出来,杨部长好帮你忙。”郭彩娣见汤阿英不啧声,便催促她。
汤阿英还是不做声。她的眼睛向大家望望。杨健懂得她眼光的意思,说:
“没关系,都是自家人,有啥事体,你说好了。”
汤阿英迟迟疑疑的,见了杨健和余静感到有了依靠,又不愿当着管秀芬她们的面把家里的事说出来,怕成了她们的话柄。郭彩娣看她嘴嗫嚅的想说又不说,有意给她点破:
“杨部长,刚才我看阿英满面忧愁,肚里一定有心思,问她,又不肯说,真把人急死了。天大的事,阿英,有杨部长给你撑腰,你怕啥呀?”
“我个人么,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杨健微笑地说,“不过党有这个力量。天塌下来,党可以把它顶住;地裂开了,党可以把它补起。党就是领导斗争的。阿英,你有心思,说出来,没有解决不了的。”
“不是这个意思。”汤阿英急得有点口吃,讲话结哩结巴。杨部长是她最尊敬的首长,五反运动的领导,没有一个工人不服帖的。她没有理由闪开不谈,等了半晌,便把昨天回家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向杨健和余静说了,最后道,“我回不了家了。”
“为啥?”郭彩娣劈口问道。
“人家笑话。”汤阿英低着头,羞愧地说。
“笑话谁?”钟珮文不解地问。
“当然是笑话我呀。”汤阿英对杨健说。
“不,”杨健肯定地说,“该笑话的不是汤阿英,而是巧珠奶奶和张学海。严格讲起来,也不能完全笑话巧珠奶奶,她究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一直蹲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当然会用老眼光看新问题。这方面,我也有责任,你诉了苦,没有考虑到你家里的环境,如果早派人给巧珠奶奶和张学海谈谈,也许不至于有这场风波。不过,坏事走向反面,也可以变成好事。余静同志,看来,工人家属的工作,我们要抓一抓。”
“是呀,尽忙运动了,不说别人家,就讲阿英吧,我和巧珠奶奶可熟悉啦,从前他们住在草棚棚里,还可以经常碰头。自从她们搬到漕阳新邨,我就去过一趟,最近没有去。我了解工人家属的情况,这方面工作没做好,是我的责任,不能怪你。”
“我也有责任,如果事先抓一下,或许会好些。”“你们别老是自我批评了,”这是郭彩娣焦急的声音,“快给阿英想办法吧。”
“你说的对,”杨健想了想,说,“这桩事体,看起来,张学海是受巧珠奶奶的影响,首先要和他谈通,然后再一起同巧珠奶奶谈就容易了。”
“争取张学海,孤立巧珠奶奶,然后形成家庭统一战线,最后取得胜利!”
钟珮文暗暗欣赏自己这个分析。他说完了以后,觑了管秀芬一眼。她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使他怀疑她是不是完全听见了。杨健完全听见了,他对钟珮文说:
“你的统一战线政策可用到家啦!”
杨健把钟珮文说得心痒痒的。连杨健都称赞他,管秀芬会不引起注意吗?她还是没表情。钟珮文安慰自己:她一定很高兴,只是不便流露出来,怕人家知道。钟珮文谦虚地说:
“我还差的远哩,要向杨部长学习。……”
“杨部长,张学海是死心眼,”汤阿英插上去说,“他倒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听信别人的话,死心塌地信到底,要把他说服过来,可不容易哩。”
“这样的人也有他的好处。阿英,把他思想打通了,也是死心塌地信到底,比那些拿不定主意的人好办的多。有种人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脸去就变卦,说话不算话,反而难办。”
钟珮文一见杨健住口,立刻跟上来说:
“我们厂里就有这样的人,犯了错误,深刻检讨,坚决不改。杨部长说的对,对一切事物要看两面,这就是马列主义……”
杨健没有理睬钟珮文,转过来,对余静说:
“看样子,要先找张学海谈谈,干脆把阿英诉苦的全部内容都告诉他,免得别人传来传去,加酱油加醋,走了样子。给他谈通了,找巧珠奶奶就好谈了。”
“这事要我自己去,”余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汤阿英说,“你先在厂里休息休息,暂时别回去,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