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Ww WCOM旷野中也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那黄土地上纵横交错的战壕、散兵坑在时刻提醒人们注意,这里是战场,不到必要的时候,尽量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地面之上。
这片土地上已经看不见什么树木草丛,所有的树木在开战前都被砍伐,作为加固工事的材料消耗在了这个阵地上,就连树桩都派上了用场,变成了坑道底下的桌和原始化的凳子。
西北军区主力第1师——旅1团1营营副杨遇春,此刻就坐在这样的一个极原始的树桩凳子上,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铅笔,以膝盖充当桌子,用心地的做着战地记录。
这是军校老师布置下的作业。
作为伊犁军事学院成班的一名在职学员,如果不是此次大战的话,他现在还依旧坐在宽敞明亮的军校教室里,聆听着教官讲授的战术课。
但战争的到来让他不得不结束自己短暂的校级成班学习经历,作为旅1团1营外编的一名营副,来到巴尔瑙尔北不到五十里的这处阵地上。
杨遇春今年二十八岁,字时斋,四川崇州。十七岁家道中落,便在第二年选择了入伍投军,最初在打箭炉的守备团里当兵。二年后考入成都6军指挥学院,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薪疆西北军区。从排长做起,一步步的走到现在的位置。
杨遇春能文能武,在所在部队里风评很好,去年的下半年被选入伊犁军事学院成班,军衔也从最初的上士变成了右校尉。
只要从成班里顺利结业,杨遇春就会是正式的营官,或是进入团部、旅部、师部充任一段参谋。
中俄第二次战争开打后,杨遇春迅回到了原先部队——驻守南疆的西北军区三大主力师之一的第1师步兵旅,但他还不能担任营官,而只是一个额外的营副。杨遇春部现在的阵地就位于巴尔瑙尔河畔,国防军在这里只有一个营,而对面的俄军怕有五千人。
可惜这五千人是被打的昏头转向丢魂丧胆的五千人。
当卡缅斯基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俄东线第一军进入了埋伏圈后,渥巴锡亲自带着一队骑兵,以与卡缅斯基会面为理由,在日落时分接近了俄军步兵队列。两千来人的骑兵突然加冲锋,当场就将毫无防备的俄军拦腰截断。
在卡缅斯基目瞪口呆中,周边埋伏的大股蒙古骑兵、哈萨克骑兵齐齐杀出,预设的炮兵阵地上,一门门大炮也拉响了绳索。同时大群散兵模式的国防军士兵也平地里冒了出来。
远远望去,一马平川的原野上突然多出了一条条的沟壕。
两万俄军步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自然是给大队的骑兵杀得人仰马翻。整个第一军如今就剩下了五千人,这个数字并不准确,而是国防军大致估计的。
这些俄军还被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国防军紧紧地包围着。
而就这五千人也还是卡缅斯基在回过神后,果断下令,搬出随军的火箭弹四下乱射,阻挠了骑兵部队的扫荡,而最终汇聚起的。如今这支俄军被包围已经两时间了。
两时间中他们连一次主动进攻都没有起过。在杨遇春的眼中,这支俄军已经完全废掉了。
要不是那黄昏时候,老毛子疯一样向外怼火箭弹,骑兵早把他们踏翻了。虽然杨遇春对于那个俄军指挥官在危急时刻的反应度和对军队的惊人统御力,很感到震惊。
国防军也没有主动打进攻战的打算。熬就熬着呗,时间站在国防军这一边,或许现在土尔扈特骑兵已经把新库兹涅茨克给打下了呢,然后已经向着托木斯克进。
如今俄罗斯人已经挖了战壕,还把一辆辆马车卸下了轮子当掩体,火箭弹是甭想着用了,都是互相伤害,能派的上用场的就只有火炮。
而国防军不打仗,那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法打,而是因为不值得去打。
俄国人手里能剩下多少粮食?尤其是他们手中还有多少水?
已经两了。再过两看看他们是啥样?
这样的队伍根本不值得去打。时间到了,他们自个就会完蛋。真当打炮是不花钱的吗?
杨遇春所在营的营官牢记国防军‘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口号,轮到他部上前了,那一上阵地就立即带领部下修补、加固野战工事,战壕、交通壕、防炮掩体、散兵坑等等,一切都严格按照作战条令完成,一丝不苟,认认真真。
杨遇春很认同营官的观点,虽然他也觉得俄军起反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事都要防着一手。
清晨的时候上级传来命令,气球队观察——对面的俄军已经开始集结了。新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要前线各部队必须做好迎战准备。
杨遇春听了这消息后吓了一跳,这还真有人不怕死啊。就俄国人这破烂样,他们还敢真的反攻啊?
老寿星吃砒霜,纯粹是找死啊。
接到命令,杨遇春他们营的营官立即命令部下做好迎战准备。在阵地上严阵以待,等着俄军放马过来。
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上午,眼看大中午了,俄军却仍然没有动进攻,杨遇春心里有些急躁。为了使平复心情,也是为了尽早赶出‘作业’,同时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拿起了本和笔。
不过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写了数行字之后,杨遇春就再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于是将笔记本装回了军装口袋,将那杆铅笔插到了那个树桩凳子的裂缝里。站起身来,举着望远镜向俄军方向张望。
对面还是不见一点动静。
吃过了中午饭,直到下午三点钟。“检查武器!”的叫喊声才在国防军阵地上响起。
杨遇春在战壕,扯着嗓子朝左右喊了两声。
士兵们沉默着,各自检查着手里的武器。火力分队还要注意一下火箭弹箱和火箭弹。
阵地上只能听到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摩擦着刺刀的铿锵声。
杨遇春悄悄探出脑袋,举着望远镜向对面一打量,倒是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俄军这确实是要进攻了,但是不是太胆大了啊?真觉得国防军的炮兵阵地里的大炮是假的啊。
不过杨遇春所在的营并不是俄军进攻的正面,他们这个营的阵地顶多是斜着擦一下俄军的队列。如果俄国人始终坚持这个方向的话。
“都不要紧张。要沉着,要冷静!火箭弹是不长眼的,打过来就打过来。晓的会飞到哪去,落到北边是北边,落到南边是南边,落到咱们头顶算咱们倒霉。枪子也都不要怕,咱们往战壕里一躲,枪子是打不着的!”
杨遇春捏了一把手心的汗,因为他觉得俄国人要玩反击的话,一定会拿着火箭弹不要命的向前轰的,鬼知道这火箭弹会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但愿他们在进入五百米范围之前就先被炮群给炸零散了。
虽然战壕有两米深,外头还堆着一尺高的土墙,但也很难保证火箭弹打过来后,他就能挨得过去。
可是当杨遇春收拾好心情,扭回头再向那边望去时候,旷野上空空荡荡,刚才那些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模糊人影全都消失了,仿佛刚才是他的错觉一样。
阵地上静得诡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然后杨遇春看到一个队的士兵,在一个打着军旗的军官带领下,朝着之前俄军的方向赶去。杨遇春内心里噗通噗通的跳着。他心里面有种明悟,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这跟他之前老半的心理准备太不相符了。
当然,老毛子要投降,既是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
在杨遇春用望远镜看不到的地方,一面白色的旗帜正在俄罗斯队列前飘扬着。
卡缅斯基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投降,在战场上向敌军投降。他可是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卡缅斯基。
在鲁缅采夫被提升为元帅的那一年——西历177年,他属于帕宁上将的第二集团军,因勇敢攻克宾杰里而被提升为中将军长,在此之后,整个俄罗斯青壮将领中能够与他一决雌雄的就只有苏沃洛夫了,曾经的他与苏沃洛夫一同作为鲁缅采夫集团军下的两大主力军长。
可现在苏沃洛夫在高加索的战斗打成什么烂样,卡缅斯基并不确切,可他坚信苏沃洛夫,这个跟他已经分道扬镳的前挚友,一定不会落到向奥斯曼人投降的境地。
而要不是渥巴锡和土尔扈特骑兵的突然叛变,他所带领的第一军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卡缅斯基并不想投降的,就算手中只剩下这么一点可怜的资本,他都想拼一把。对于出身贵族家庭,又很崇奉腓特烈二世的卡缅斯基来,投降真的比杀死他都难堪。
但是他不得不投降,他相信,他如果坚持要进攻/送死的话,他身后的几个军官会杀了他的。
卡缅斯基虽然脑子有些搞怪,但他在军队中很有声望,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第五次俄土战争后的卡缅斯基功成名就,然后他就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自己带领的军队的刀枪逼着做出选择。
卡缅斯基在俄军残余部队中无数次鼓励他们,要他们必须要记住自己是俄罗斯的军人。英雄无畏才是俄罗斯军人的形象。
就像上一次战争中一样,端着步枪,笔挺着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口号下射击敌人,这才是俄罗斯的军人。
但很可惜,俄军残存部队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在死神的狞笑面前,卡缅斯基话语鼓动效果极为糟糕,任凭他声嘶力竭如何高呼,甚至不惜以送上军事法庭相威胁,胆的俄罗斯士兵越来越多了,到最后连卡缅斯基自己的副官都在劝阻他。俄罗斯军队胜利的信心已经完全消失,他们面临的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每一个人对自己未来的命运都无法预测,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但他们都想活。
投降还有一线生机,顽抗则必死无疑。
军队战斗力在急剧下降中,这些都是卡缅斯基所不希望见到的。望着前方的国防军,他就如一头嗅到血腥的恶狼,不扑上去咬一口实在憋的慌。可惜他身后带领的是一窝还没断奶的狼崽子,而不是一群无畏的西伯利亚野狼。
……
瓦蓝的空中点缀着几朵淡薄的白云,仰望去那朵朵白云仿佛是蓝穿着的一缕轻纱,不心露出了一角,如此的高,又如此的薄。
卡缅斯基瘫坐在一个木板拼成的硬床上,望着头顶的帐篷呆呆的愣。他在想这一场败仗,在想突然背叛俄罗斯的土尔扈特人,也在想自己。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外语’的喊叫声,然后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卡缅斯基的耳朵。
“策伯克多尔济?”
渥巴锡身边的那几个土尔扈特领的声音,卡缅斯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敢确定这就是策伯克多尔济的声音。可恶,这个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他和他的同伴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罪恶,透着背叛。
“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卡缅斯基出了怒吼,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出了帐篷,一双眼睛瞪着策伯克多尔济,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就是这个恶魔,就是他和他的同伴让第一军走到了眼下的悲惨境地,他就是化成灰,卡缅斯基也认得。
策伯克多尔济此刻的脸上全都透着高傲和蔑视,他的表现多少显得有点人得志,但是他不惜涉嫌的在这个时候来到俄军这里,不就是要好好地秀俄国人一把的么。
当年中国人没有崛起之前,土尔扈特人被圣彼得堡压榨的太凄惨了。不停地战斗,不停地增派,整个部落的壮丁在快的减少,留下了一个个无依靠的孤儿寡母。
别看策伯克多尔济每到圣彼得堡都乖乖的毕恭毕敬,可在他的内心里,他痛恨俄国人之极。
“背叛?这可不是背叛。我可不是俄罗斯人,我从来都不是俄国人。土尔扈特部的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向俄罗斯讨回过往的一笔笔血债。这才是一个开始,哪里得上是背叛呢!”
“土尔扈特从来都是自由的,我们可不愿意被圣彼得堡拴一根绳子在脖子上,给一个女人当走狗。”
所以,他们才不是叛徒呢。
卡缅斯基哪里能忍受得了策伯克多尔济的优越感,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根,鼻翼由于内心激动张得大大的,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向气势汹汹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迈开大步,再度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直冲着策伯克多尔济撞去。
但卡缅斯基是不可能真的撞向策伯克多尔济的,他的副官联手卫兵,死死地抱住了他。
“卑鄙的人,叛徒,肮脏的叛徒。垃圾都要比你的内心更干净……”
卡缅斯基的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脸色涨红,进而青,脖子涨得像要爆炸的样子,满头都是汗珠子,满嘴唇都是白沫,拳头在狠狠地挥舞着。但他毕竟是五十岁的人了,人已步入暮年……
回应卡缅斯基愤怒的是策伯克多尔济胜利而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