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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达溪长儒的过往(一)

作品:将明 作者:知白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感激黄己未枚枚猪盲书虫轮回的轨迹的月票支持。这个月更新不给力,你们却不离不弃。我爱你们。)

    第七百八十四章达溪长儒的过往

    北方大地上的冰雪末尾消融之后,漳河水却还没有冻结。河面上依然还有一层厚厚的坚冰,冻得最结实厚重的地方莫说人可以走过,便是战马疾驰也没有什么成绩。上个月的时分之所以夏军可以突如其来的攻到魏县城下,就是由于从漳河上可以直接走过去的缘故。

    而王伏宝战胜退走并没有被薛万彻缠住,也是由于这条大河挡不住他的退路。

    如今漳河这一段上百里内,最适宜渡河的地方被燕云军占了。薛万彻的五万人马打了个美丽的反击战之后,虽然损失了一些兵力但人马仍不下三万余。李闲带着五千精骑而来,半路上又救下了崔潜的残兵,在漳河西岸驻扎的燕云军差不多有四万人。

    而知道燕王曾经率先赶到漳河薛万彻营中,徐世绩曾经急调大军开拔往这边赶了过去。同时在馆陶一线的张亮也率军往魏县这边靠拢,数十万大军由于燕王李闲的到来从一条线上陈兵的阵势逐渐改为靠拢为拳。

    李闲到了漳河大营的时分,雄阔海等人带领的大队人马也曾经到了尧城。集合了徐世绩的人马开拔,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北方而来。

    魏郡曾经有十之七八落入燕云军之手,只剩下包括郡治之内的三四城还在夏军手中。窦建德治下简直一切的兵力都集中在了清漳,肥乡一带,若是清漳再失守的话,窦建德就算心有容天纳地的壮志,却再无回天之力。

    过年的前一天王伏宝对燕云军发动了突袭,本意是想将薛万彻的人马吞掉。可却被崔潜看破了意图,以致于一溃数百里。

    而如今的燕云军,只等水师将粮草补给运来就要发动攻势。

    这是大势,不管是在战局外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存在什么阴谋多端,而是战争发展到了如今必然的走向。

    就在李闲到达漳河薛万彻大营的时分,顽固的达溪长儒亲身带领水师曾经渡过了黄河。

    陈雀儿经过十年征战杀伐,早曾经不是当初铁浮屠里那个恼怒怒骂率性而为的青年,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庄重。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由于整日都在大船上操练水师,所以看起来比十年前也要黑了不少,壮实了不少。

    从一个二十几岁的轻狂少年,变成了一个沉稳的中年汉子。

    他缓步走到达溪长儒身边,看了看达溪长儒眼睛盯着的地方,笑了笑,在达溪长儒身边坐上去。

    “当年我们自燕山千里南下,就是自这里渡过的黄河。然后一举击溃了张金称,在东平郡站稳了脚跟。想一想……十年弹指一挥间,就仿佛十年前的事还在眼前一样。”

    达溪长儒笑着点了点头,给陈雀儿倒了一杯酒:“那个时分你还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整天嬉皮笑脸的。十年过去,如今你的孩子都曾经五岁了吧?那个小家伙,整日往演武院里跑,信誓旦旦的说本人要做大将军。”

    “哈哈!”

    陈雀儿忍不住笑起来,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悲凉。

    “陈虎奴。”

    达溪长儒叹了口吻,拍了拍陈雀儿的肩膀:“当初你给孩子改名叫虎奴,我就知道你心里凄苦。铁浮屠的人只剩下你们几个,十年征战多有死伤,虎奴再一死,铁浮屠出身的老人竟是只剩下你和洛傅两个人了。”

    “生于乱世……既然从军就难逃一死。”

    陈雀儿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虎奴死的时分我没在他身边,每年祭日的时分我都会给他敬一壶老酒,烧一捧纸钱。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样貌在心里却是越来越模糊了。有时分用力的去想,依稀只记得他憨厚的愁容。不只是死了的人,便是洛傅曾经数年没见,他的样貌似乎都有些模糊起来。”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或许就会记清他们的样貌了。”

    达溪长儒笑了笑,捏起一块熟牛肉丢进嘴里渐渐的咀嚼,似乎极享用这酒肉的滋味:“如明天下近乎大定,没有那么多仗去打了。只需安之平灭了河北,中原这疮痍满目也能重整……到时分,只怕你会觉着愈加的悲伤难耐……静夜之中,睡不着的时分多会想起以往战死沙场的袍泽。”

    “在巨野泽中这几年,每日吃饱喝足反而睡不好了。”

    他将杯中酒喝尽:“越来越想那些老伙计。”

    “大将军,给我讲讲当年弘化那一战吧。”

    陈雀儿将酒杯放下,看着滔滔河水轻声说道。

    达溪长儒的视野也落在河水上,渐渐的那翻腾的波涛似乎都变成了血色。浪潮涌动之声,也渐渐的变成了厮杀呼喊的声响。

    近在天涯。

    ……

    ……

    残阳如血,两千精骑血战两日之后曾经只剩下不足七百人。半夜的时分若不是两个队正带着一百名骑兵自愿守住退路,硬生生挡住了突厥狼骑的攻势,只怕剩余这些骑兵也曾经堕入重围,在他们身后是四十万突厥狼骑和草原各部族的人马,他们这几百人若是被裹出来就仿佛掉进大海的水珠一样,连一点波涛也激荡不起来。

    达溪长儒靠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看了看西斜的日头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带领两千骑兵出弘化探查敌情,却没想到正和草原四十万联军遭遇。在单方相遇的那一刻,他没有带着人马退走,而是高举大隋白色的战旗,列成阵势拦在了敌人向前的道路上。

    两日两夜,血战七场。两千精锐损失一千三百余,却硬生生杀了一万多狼骑!

    站在达溪长儒身边的,是他最忠心耿耿的五个部将。这五个人,被人称为达溪长儒麾下的五虎将。

    铁獠狼,铁燎虎兄弟。朝求歌,东方烈火,独孤锐志。

    “大将军,休息一会儿你带着弟兄们先走。我和铁燎虎留上去拦着草原人,求援的人曾经回去两日,不出不测的话我们的援兵也快到了。只需援兵一到,那些草原人也就再无南下的能够。”

    铁獠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摘下腰畔的水囊打算喝一口,却发现水囊曾经空了。

    足足比他小了六岁的铁燎虎笑了笑,将本人的水囊解上去递给他:“就知道你没水了。”

    他转头对达溪长儒说道:“大将军放心,给我们兄弟一百个弟兄,保准那些狼崽子过不了林山涧。葫芦口看似只要一条路,其实千回百转没有人带路突厥人很难走出来。只需守住林山涧,他们过不来!”

    “不行”

    达溪长儒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为什么不行。

    铁獠狼看了一眼弟弟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手里近乎满着的水壶忍不住鼻子一酸。他这个做哥哥的,倒是似乎从小就被弟弟照顾着。小时分家中贫穷,父母又死的早,他每日出去讨饭给弟弟吃,本人舍不得吃……可铁燎虎也舍不得吃,总是将吃的留给哥哥。

    “你不吃饱,怎样去给我讨饭?”

    这句话,他如今依然时常想起。

    后来达溪长儒领兵经过他们的村子,见这两个半大的孩子不幸便收容在身边。教他们武艺兵法,铁燎虎悟性比铁獠狼要强上不少。两个人一同习武读书,只两年,铁獠狼便再也打不过本人的弟弟。

    两兄弟都喜欢用槊,到了铁燎虎十六岁的时分,军中曾经没有人比他的槊使的更精深。推演兵法,也极少有人能胜得了他。五虎将之中,达溪长儒最喜欢的便是他。甚至将其视为衣钵传人,心中兵法韬略更是倾囊相授。

    “大将军,你信不过我们兄弟?”

    铁燎虎挑了挑嘴角,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兄长笑道:“若是大将军留下别人,只怕十死无生,若是我留下,倒是还有几分生还的希望。”

    众人一愣,心中都有些诧异。素日里铁燎虎对几位兄长都极尊崇,怎样昔日显得这么轻狂无礼?

    铁獠狼怔了一下,忍不住就要痛斥。可他还没看口,就发现铁燎虎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本人一眼:“大哥,你不用骂我,说起来军中比试,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要说了!”

    达溪长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难道你们忘了,我带你们出来的时分立下的誓词?”

    “生同生,死同死?”

    铁燎虎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很白痴的一句话!”

    “闭嘴!”

    啪的一声脆响!

    铁獠狼忍不住抬手打了铁燎虎一个耳光:“对大将军你竟敢无礼!”

    “能活上去一些人,非得追求一块死的壮烈悲凉……”

    铁燎虎冷冷笑了笑,揉了揉火辣辣疼着的脸说道:“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件极白痴的事,生同生死同死……说的难听,反正我是干不来的,只需有一分生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在我看来,若是必死无疑的话,我宁愿投诚求生!”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出去。

    “大将军,对不起!”

    铁獠狼红着脸道歉,心中都是愧疚。

    “没什么!”

    达溪长儒有力的摆了摆手:“他第一次征战,难免心智有些迷乱。”

    他看向铁燎虎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

    ……

    “报!”

    一个斥候飞骑而来,离着十几步远从战马上飞身跃了上去。快跑几步到了达溪长儒身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报大将军,留守葫芦口的弟兄们全都战死了。兵器尽断,我们的人便赤手搏斗,却只挡住了突厥人一个多时辰,如今突厥人曾经进了葫芦口!”

    “全体下马!”

    达溪长儒扶着摇摇欲坠的斥候,回身大声吩咐道:“独孤!你带两个人赶回大营求援,若是明日一早援军再不来的话,突厥人出了葫芦口便是一望无边的原野,再想拦住他们就难了。你如今就走,搬不来援兵的话你也不必回来了!”

    “大将军!”

    独孤锐志神色一变,顽强的摇了摇头:“我不走!”

    “滚!”

    达溪长儒一脚将独孤锐志踹翻在地:“你们几个中你武艺最差,你不回去谁回去?你难道以为,你的毒能毒死四十万狼骑?!”

    “我……”

    独孤锐志怔了一下,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上去。

    “等我回来!”

    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来的时分,额头曾经磕破。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还黏着几片枯草。

    “大隋之兵,御敌于过门之外!”

    达溪长儒跃上战马,将长刀摘上去指向葫芦口的方向:“再退一步,我们就是大隋的罪人!”

    “罪人?”

    不远处,孤身站在一边的铁燎虎突然笑了笑,眼神中却都是悲凉,他看着达溪长儒宏伟的背影喃喃道:“罪人,还是让我本人来好了。生同生死同死的确是一件白痴至极的事,若是有一分生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不会为你们放弃,若是必须死,我本人死,总好过你们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