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无闻突然很感兴趣,眼前这个女子怎么会知道无闻剑,那是连很多活了三百年的长辈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个女子却知道。
所以他把无闻剑从背上拔了出来。
无闻剑看上去很平凡。
它的剑柄很平凡,上面没有修饰任何图案,也没有明珠美玉镶嵌在其上,就连剑穗都没有,只是一块漆黑的铁,铸造成了可以握住的柄。
它的剑身也很平凡,没有出任何光芒,也没有出任何声音,就是一块漆黑的铁,铸造成了剑身的模样。
这柄剑看起来就像是凡间铁匠学徒才能打造出来的剑,任何有些眼光的人都会把它当做最失败的作品,那是因为他们只是有些眼光。
眼光高些的人能现这柄剑浑然成,却哀叹铸造的手艺终究是差了一些,那是因为他们的眼光终究也只是高了一些而已。
品剑的大师才能看出,这柄剑不是人所锻造出来。
这里的不是人,指的不仅仅不是人类,它包括了所有的智慧生物。
他们能看出,这柄剑是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上苍用了无数年的时间,一点点精心打磨而成的剑。
大巧若拙,的就是这柄剑,这柄不争、无闻的剑。
事实上,当傲剑洞的一位前辈偶然从地底熔岩中捞起这柄剑的时候,万剑沉睡之地都彻底沸腾了,所有的剑都铮铮长鸣,出的声音,恐惧而疯狂——那个时候,剑宗还没有诞生,镜花水月,也并不在此。
那位前辈不敢给它取名字,因为他觉得剑浑然成,那剑名,也只有上才有资格来取。
开始的时候,人们称它为无名剑。
但是后来觉得无名终究也是个名字,便只称它为剑。
再后来,人们觉得叫它剑实在别扭,觉得它实在太默默无闻了,所以便开始称它无闻剑。
无闻剑,默默无闻了数万年,终于还是决定了不再默默无闻。
刘鱼握紧了镜花。
刘鱼要用水月遮蔽楚风,她担心自己和眼前这个有些强大的对手作战会让水月无力再遮蔽楚风,所以她才取出了镜花。
她很少用镜花剑,因为镜花与她之间的联系并不如水月之间那么亲密,那么得心应手。
但是这也只是与水月这仿佛就是她的灵魂的另一半的剑相比而已。
如果她与镜花之间的联系不亲近,镜花也不会为她从沉睡中苏醒。
面对着剑名无闻,刘鱼隐隐有几分紧张。
她依然拒绝了荆鱼的好意,她要靠自己来向前,她不能永远躲在荆鱼的庇护下。
镜花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那一丝紧张,于是它出一声长鸣。
空气开始凝结,两股相似却又有些差别的剑意开始剧烈地碰撞。
“嗤嗤——”
一声声轻微的声响就像是笔滑过纸张,空气中随之浮现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就仿佛是船只划过湖泊后的涟漪。
那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彼此之间相互交叉着,在空气中不断地起伏碰撞,彼此相互促进,却又相互抵消,使得有的区域那一道道涟漪汹涌得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而有的区域却平静得宛若一口深井。
白色的痕迹迅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不断碰撞着的气流也卷起了一股股强劲的风,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扬起二人的丝,吹起二人的衣袍。
白衣女子的视线落在了二人的身上,没有再移开。
比起那些无聊的战斗来,她显然更关心这里的战斗,甚至比关心当代第一才与当代第二才的战斗还要关心。
因为在她的眼中,那个女子需要被重视的程度,可比第一才和第二才加起来还要重要。
“有意思。”
剑名无闻眼里是欣喜若狂的光芒,面对他的剑意不仅不被压制,甚至还能与自己势均力敌,这个女子,给他的惊喜比他所想象的要多。
剑名无闻感觉到手里的无闻剑也变得灼热起来,仿佛回到了才从滚滚岩浆中捞起来的那个时刻,这样灼热的战意,从未有过,也根本无法再忍耐。
于是他不再忍耐,下一刻,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冲的剑意,刺穿了重霄,直入际,接着便如银河倒挂,一泻千里,轰然而下。
云海被洞穿开了两个缝隙,这样凛冽的剑意让几位鏖战中的高手都觉得有些胆寒,甚至有些胆碎。
这个青年,也许很快便会成为当世可数的高手,不凭别的,只凭这样的剑意,便足矣。
刘鱼倒退了半步。
如果是荆鱼,大概会一剑对一剑。
但是刘鱼终究不是荆鱼,硬拼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她手里有镜花,自然便要用。
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是幻象。
水月能隐蔽人的气息,镜花则能映照出虚假的幻象,两者有着同样的意义,却需要凑到一起,才能利用各自的特性将这个意义补全,就好像上都已经注定了它们是一对的一般。
镜花动,下一刻,一个刘鱼站在了原地,真的刘鱼则躲进了镜中的世界。
虚假的刘鱼只是一瞬便被这道剑意毁灭,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留不下。
但是剑意并没有因此而休止,无闻剑嗅着对手的气息,带着这股剑意继续想已经隐蔽了的镜花冲杀而去。
镜花再动,万千虚妄世界瞬间映遍苍穹,一面面古老黯淡的铜镜,彼此紧挨着,彼此都映照出刘鱼的倩影,令人眼花缭乱,无法分清,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伪。
镜中的世界太真实,就连无闻剑也分不清这无数多个虚妄镜像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于是剑名无闻不再选择,他毅然决然同时向这无数多个镜像世界起了攻击。
无数道剑意随着他的意念转动油然而生,一口口森冷的剑将冰冷的剑锋对准了每一面古老铜镜的镜面,而后万剑齐鸣,万道流光破空怒啸,与铜镜交相碰撞。
刹那之间,无数声“哗啦”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铜镜的碎片漫飞舞,缭乱了剑名无闻的视线。
但是剑名无闻不为所动,哪怕那一片片碎裂的铜镜的碎片切割开他的肌肤,撕裂他的血肉,他的目光始终坚定不移地看着他身前那最后一面铜镜——那是虚妄破碎之后的唯一真实。
剑名无闻握剑的手一紧,剑意陡起,他与他的剑,一道融入了那一道剑意之中,轰然便击向了那个真实的世界。
剑意破空,却没有出任何的呜咽或是呼啸,因为度太快,空间被撕裂,没有了空气,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出,只能看见剑意行过之后一片漆黑的虚空。
在这道剑意之前,似乎没有人能够抵挡,剑意未到,镜面便先行皲裂开来,出清脆可闻的崩裂声,一道道裂纹爬满了镜面,使得镜面上碎裂开的碎片都纷纷翘曲而起。
剑意终至,镜面崩裂,漫残片,宛若落英。
无数的镜面残片映照出无数个剑名无闻,无数道剑意。
无数个剑名无闻,无数道剑意,斩向了那站在纷纷扬扬落雪之中的剑名无闻。
“嗤嗤嗤——”
一声声尖锐的爆鸣,一道道剑意交织出一片璀璨的网络,剑名无闻的身躯在刹那之间被斩开了数不尽的裂口,一股股鲜血飞溅而起,在刹那之间便使得本就惨白得病态的青年的脸色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但是剑名无闻却露出了极其高兴的笑容,那是无比的满意与兴奋,那是得到了满足的快感。
剑名无闻眼中的光芒更胜,再一次攥紧了无闻剑,无闻剑黯淡无光。
但是洒落的镜面碎片却开始恐惧地颤抖起来,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就像是见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剑名无闻的身体也开始也颤抖起来,他的气息也开始渐渐地消失,直至与虚无。
即便肉眼可见他的身影便在那里,但是只要把视线挪开,下一个瞬间,就不会有人还记得那里有一个人站立。
就算拼命回想,回想起的也只是在那个空间里,有一柄剑在铮鸣。
是的,只是一柄剑,一柄默默无闻的剑。
破碎的镜片不再洒落,穹开始崩裂,云海开始退散,没有任何东西敢挡在这柄剑面前。这柄剑缓缓地积蓄着力量,就像是搭在弦上的箭,被缓缓拉开,直到满月。
弦至满月,剑气惊。
下一刻,弦松,箭呼啸而出。
剑气贯穿,整个世界都破碎零离,扭曲消散,在镜面前的刘鱼口吐一口鲜血,身形受到巨大的力量,被不断向下推送,剑名无闻化身为剑,穷追不舍。
这局面,就是方才刘鱼穷追云埔的景象,只不过攻守易位。
轰然雷鸣,刘鱼被这一道蓄积到足势的力量直接打入了紫琼山中,不知道撞碎了多少岩石,才堪堪停了下来,只不过此时已经被轰入山体几近一里。
而剑名无闻的剑,抵在她的咽喉之上。
如果不是剑名无闻自己收了剑意,刘鱼早已被这一剑所毁灭。
不是剑名无闻心慈手软,他从来信奉战斗,就应该是生死相向的,绝对不能放水。
他之所以收手,是因为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剑名无闻感觉很不好,因为他感到了畏惧。
因为畏惧,所以他收了剑意。
生死相向,要的是自己生,对方死。
这是剑名无闻一直奉行的原则,所以他不会冒险。
所以他收了剑意。
给读者的话:
看文献看得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