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沉浸在一片悲伤的黑暗之中。
失去了一切的痛苦与哀伤,将他牢牢地包围着。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开,楚风看到了一个单薄的少年,坐在屋檐下,抬头看着,眼神中满是向往,满是期待。
楚风觉得那个少年像极了自己,可是,那个少年却的确不是他。
少年冲他咧嘴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指着苍穹道:“我要去那里,什么也无法阻挡我。”
下一刻,画面陡转,他看到了已经是青年的少年茫然站在一片火海中,看着遍地的尸骸,绝望而颓废。
楚风知道这是青年的家族,他那平凡的家族因为他而招来灭族之祸,所有待他好的人,待他不好的人,都在这场劫难之中成为了灰烬。
哪怕他展现了最快的度,他也没有能够来得及跑过时间,没有来得及拯救任何一个人。
画面颤抖着,旋转着,进入了一座破落的庙宇,墙角里蛰伏着一只只贪婪的鼠虫,角落里,挂满了一张张蛛网。
落魄邋遢的青年蜷缩在角落里,眼眸里生机全无。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风已经与那青年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再没有彼此之分。
伴随着一阵阵雷鸣,大雨瓢泼而下,破庙破烂的屋顶遮不住雨水,雨水和着寒风倾泻而入。
楚风不躲不避,让风雨打在身上,渐渐闭上了眼睛。
忽然,打在脸上的风雨消失了。
“你还好吗?”一个温和的女声,青年睁开眼,只看到一个容颜平凡的蓝衣女子蹲在身前,撑着一把伞挡住了瓢泼而下的雨水。
楚风没有话。
女子也没有再,就这样陪他到风雨的尽头。
女子每日都来,带来换洗的衣裳,带来食物,甚至还将破庙返修。
楚风像是木偶一样,就那样躺着,任由女子操纵,任由女子帮他擦洗身子,换上衣物,强行把水与食物塞入嘴中,挤入食道。
“你就要这样下去吗?”女子有一终于问道。
楚风不语,睁着晦暗的眼睛看着屋顶——那里已经被翻修好了,再也无法透过破洞看到蔚蓝而浩渺的空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女子坐在他身旁道,语气悲伤而哀切。
死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可是自己现在,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活着,总还有希望的,失去的不会再回来……但是你还可以得到未来。”女子站起身,向庙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极其平静地道,“我不会再来了。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跟你一起死。殉情这样的事情,真的很无聊。”
殉情,真的无聊吗?
活着,真的还有希望吗?
楚风不知道,只是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身影,有些悲怆,有些挣扎。
就这样死去,大概是很自私的事情吧。
自己承受不了的痛苦,便用死亡来逃避,让关切自己的人来承受这份的痛苦,真的是很自私的事情吧?
可是,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活着,又还有意义?
就是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希望吗?
那真是太可笑了。
楚风笑了起来,扭曲的笑容牵扯着浑身的伤势,让他痛苦得呻吟出声来。
他的眼角浸出泪水,然而却有人抱紧了他。
那是一股别样的温暖,充满了亲切,充满了安心。
就好像,从此不用再担忧任何的事情了一般。
楚风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在沉入大海的最深处,然而一只白净的手却突然伸入了海中,握住了那个身影的手臂,将那个身影猛地拉出了被阴影所笼罩的大海。
破庙里一直闭着眼的青年倏然睁开了眼睛,躺在大坑中的楚风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一片蔚蓝色没有边际的空。
“我要到那里去,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无论是怎样的悲伤,怎样的痛苦,我都不会停止脚步。我要带着那些失去的东西上路,我不能将未来……埋葬在过去。”
青年看着依然蜷缩在地上的楚风道,尽管他眼神之中依然有难以抹去的伤痛,但是他却表现得异常坚决。
青年走出了庙门,头也不回地在灿烂的阳光中越去越远,直至不见了影踪。
楚风在破庙中沉默着,又闭上了眼睛。
他想要就此睡去,但是一声声呼唤却在耳边响起。
“风,没事的,会过去的。”
“师弟……师弟你不要吓我,我欠你的太多,已经无法还清了……”
“喂喂喂,臭子别睡了,起来看神迹啦!”
“起来了。”
“楚师弟还是快醒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欠你的命还没还你呢。”
楚风握了握拳,想要驱赶走那一个个恼人的声音,但是那一个个恼人的声音却仿佛是苍蝇一般在他的耳畔响个不停。
他感到了万分的恼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讨厌的声音,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给自己片刻的清静!
“别吵了!”
楚风咆哮出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楚风看到了蓝,看到了白云,清风吹拂过面颊,带来血与火的气息。
他还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刘鱼的,6琪的,凤栖梧的,穆少恩的,路驽的,苏错的,甚至还有远处,那个脸色有些病态的青年。
楚风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想起了自己被杀意所驾驭的事情,想起了梦境中的那些画卷。
他愣了许久,才终于醒悟过来。
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了,他还有着很多的东西。
失去的已经无法再找回了,他应该像那位前辈一样,带着过去的上路。
他不能把未来埋葬在过去,父亲不希望如此,惜舞也不希望如此。
“谢谢……”楚风嗫嚅着张嘴,有些虚弱。
他看向了刘鱼,又重复了一次道:“谢谢……”
他谢谢刘鱼,谢谢刘鱼的坚持,让自己至少能够再多看了父亲一眼,哪怕那一眼成为了永诀,哪怕那一眼父亲并不知晓。
但是至少,他多看了父亲一眼。
如果不是刘鱼的坚持,他也许会留下一个永远的无法弥补的遗憾,所以他要额外地多谢谢刘鱼一次——也许不是一次,还有利用水月压制他的杀念,他还应该谢谢一次。
但是看到刘鱼那温柔的笑容,他没有再谢谢,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别笑了啊哥,看那边啊。”凤栖梧苦着脸,“你们三妙宫出奇迹了啊!”
楚风微微一愣,目光顺着凤栖梧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紫琼山上空的云层之上,翻卷着充满了层次感的暗红色的光晕,那暗红色的光晕迅地黯淡消散,而已经塌陷的山腹上,却随之出现一串青色的远古文字,环绕着整座紫琼山,纵横绵亘数十里。
那一串古老的符文交织成一张密网,散着一缕缕令人心神激荡的神秘气息,无论是谁都只能仰望,只能心神向往,就像是普通人类仰望星穹一般,无论如何向往,无论如何垂涎,都无法前进一步。
仿佛是穿越了万古而来一般的神秘符文顿时笼罩了紫琼山,一个青色的人形虚影也随之出现。
这个虚影足足有七八百丈高,盘坐在大地上,将整座紫琼山都笼罩在了虚影之内,使得原本缭绕紫琼山的神秘符文变成了缭绕着这个虚影的神秘符文,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无可匹敌的力量,就仿佛是宇宙星辰都被那个虚影掌握在了手里。
那虚影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了许久,才出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给读者的话:
下午好~严格来这里还不算晚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