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那兰雪仅怀胎六个月,为李牧诞下一子,出生之时,身形瘦,没有呼吸,以为此子因早产而死,虚弱的那兰雪不甘心,用尽了各种办法也不能救活此子,伤心了几个时辰之后,在李牧的劝下,才安排人去埋葬。
四名家丁裹着死去的胎儿,找到一个山坡,堆好木材,欲要点火焚烧之时,阴风大作,树叶唰唰作响,夜空中飞来六道幽暗彩光,在空中盘旋,吓得家丁毛骨悚然,两腿发软,以为是恶鬼索命,战战兢兢,伏地而拜,跪了许久,彩光也不散去,而且光芒越来越亮,照的整个山坡通明,在四名家丁绝望之时,六道彩光突然汇聚到一起,光芒一闪,降到此子口中,此子‘哇’的一声,活转过来。
家丁听到婴儿的哭声,仍是不敢站起,又哭了许久,哭叫声太刺耳,这几人见无事,才壮着胆子,上前查看,见婴儿活生生的哭叫,才惊慌的抱着此子,迅速跑回府中。
那兰雪见到自己生下的儿子死而复生,喜极而泣,让奶娘抱到身边,端详大半夜,但此子抱回家中之后不久,就口吐白沫,脸色淤青,连夜找来好几位医生,才稳住那微弱的呼吸,但至此以后,此病仍经常发作,查不出病因,每一次都几乎在垂危边缘,李牧为此找了各方名医、郎中,甚至将阴阳师、算命先生都找来,却也无能为力,恰遇一位云游道人经过,观察此子之后,也是百思不解,疑惑道:“世间并无此人,李将军命中也无此子!”
李牧听到云游道人的话,信以为真,认为此子不详,取名为李障。由于连年征战,李障的性命又是危浅,随时都可能死去,对李障的那点关心,也就变得淡漠,即使哪突然听到无障的死讯,心中也早有准备,甚至已经忘掉了他有这个儿子。
纳兰雪从此不再随李牧征战,留在邯郸,始终没有放弃,寻遍各国名医,用了许多药方、偏方,才支撑着李障活了下去,李牧慷慨疏财,得到的俸禄也都犒赏将士,购买军械、战马,家中却是清贫,那兰雪给儿子治病,花掉了自己积攒多年的积蓄,卖掉了自己所有的首饰。
李牧偶尔回家,曾经见到李障两次,第一次,是在李障五岁的时候,见到李障在庭院中扶着石凳,踉跄站直身子,气愤道:“吾将门之后,竟生个如此废人,真是愧对祖宗啊!”那兰雪听后暗自流泪。
第二次,是在李障七岁的时候,曾经过问李障的读书情况,那兰雪喜道:“障儿聪明过人,过目不忘!”李牧心喜,去见李障,心想“若是不能习武,做一个军师,运筹帷幄也好。”于是就考了无障《孙子兵法》上面的内容,李障一字不差,对答如流,李牧欣喜,嘱托道:“切莫死记硬背,纸上谈兵!”
但没想到李障竟然,幼声道:“孩儿认为,长平之战失败不在赵括,若是白起替赵国出征,也定会被打败!”
李牧听后,“哦”的一声,没想到七岁孩童竟然有自己的看法,笑问道:“那你认为失败在何处?”
李障道:“赵括并没有冒进,秦兵劳师袭远,虽示弱,但军心必然涣散,赵军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这并没有错,但白起竟然用五千骑兵,就将四十万大军分割两处,困住赵军,这本应该是泥牛入海之举,却成功了,而且长平距离邯郸如此之近,粮草却被断掉,赵军主力断粮四十多,这明赵国输在心理上,恐惧秦军的心理,如果士兵不敢战,如何能胜?”
李牧一直认为长平之战,赵括兵法不当,自己防御匈奴,没有机会指挥那场战斗而遗憾,听到李障如此来,怒道:“一派胡言,我赵军将士何时惧怕过秦军,若不是赵括指挥不当如何葬送我赵国四十万大军,你岂能为一个罪人开脱责任!”那兰雪忙使眼色给李障。
李障颤颤跪在地上,低声道:“父亲息怒,孩儿只是表达我的想法而已,事情已经过去,我们争论也没有价值。”
李牧听李障如此,更是来气,道:“你个黄口儿,不学无术,扭曲事实,你要记住,长平之战是赵国的耻辱,做为赵国人,永远要铭记这个耻辱,你我赵国如何输在心里上?”
李障道:“孩儿不,孩儿怕出来,惹父亲发怒。”
李牧指着李障道:“孽障,你,你必须清楚!”那兰雪听后,在一旁擦拭泪水。
李障虽身体虚弱,但是听到“孽障”二字,心灰意冷,他幼的心里清楚,在父亲的眼里,他永远只是一个永不关心的孽障而已,鼓足勇气,道:“其一,赵军虽多,但如一盘散沙,军心涣散,战斗经验匮乏,若非如此,四十万大军焉能突围不成,其二,赵国无深谋远虑的大臣,看不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不能献计献策,是战是和争论不休,不是对敌,而是争权夺位,这样的国体,焉能不败,其三,赵王看不出长平之战是两国的生死之战,认为可战可和,甚至连粮草都没有备齐,就急着让赵括出征,粮草未到,兵马先行,焉能不败,举国上下,皆输在心里上,而把责任却推卸到一个英勇无畏,战死沙场的赵括身上,可笑之极,若是赵括率领的是秦军,白起率领的是赵军,白起也定然失败,下名臣良将,到了秦国都能放射光芒,而在六国却皆被埋没,这明六国无明君,长平之战真正的罪人是赵王!”
李牧听后,拔起佩剑,直指李障咽喉,怒骂道:“你果真不是我的儿子,你将是一个不忠不孝的野种,我今就除掉你这个孽障!”那兰雪忙飞扑到李障身前,护住李障,已是泪流满面,苦求道:“障儿无知,念在妾身养活他不易,求将军饶恕,放过障儿,这可是李家的命根子啊!”
李牧见那兰雪求情,心一软,将剑收起,冷冷道:“我李牧没有这样的儿子,这是你教养的好儿子!”至此以后,李牧即使回到府中,也不想见到李障。
戌时已过,庭院树影参差,李牧走出书房,本想去王夫人那里,却见正房的油灯已经熄灭,转而,见厢房的灯依然亮着,其实李牧原本想去那兰雪那里就寝,顺便要那颗夜明珠,但夜明珠已被卖掉,用来给李障治病,心中不悦,临时改变了主意,也未告诉王夫人,现站在庭院中,却是茫然不知所去,心想:“这么多年,得到的封赏虽多,何曾交给她半分铜钱,供给她们母子过活,也苦了她了,卖掉夜明珠,寻医治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暗自责备,愧为大丈夫。”
正准备向厢房走去,又见李忠的屋舍内没有熄灯,想起义子的伤势,二十军棍,对他的惩罚有些太重了,不知今后还能否再征战沙场了,于是又缓步向李忠屋舍走去。
快到门前,却听到房屋内传来了孩童话之声,“父亲今日之举,不但害了哥哥,更是增长了郭开的嚣张气焰!”李牧停步在屋外静听。
李忠叹声道:“是我鲁莽,害了义父!”
“郭开妒忌贤能,谣诼诬谤,而赵王又宠信奸佞,今没除掉郭开,日后必留祸患,哥哥不是鲁莽,而是太犹豫了。”李牧一听,这话的孩童定是李障。
李忠与李障的关系和睦,李忠每次归来,都看望李障,给李障带一些古书,讲述战场的情况,各国形势。
李障了解外界情况,多半是听李忠口述的,李障身体虚弱,走一段路,就要喘息好久,每只能待在家中,看一些书籍而已,根本没有体力出门跟同龄中的孩子玩耍,两个姐姐也不理不睬他这个废人,除了母亲之外,李忠是他最亲近的人。
李忠忍痛道:“若不是义父阻拦,我今晚定然杀了赵葱,再以死谢罪!”
李障道:“赵葱不足为惧,若没有郭开,他不敢兴风作浪,除掉郭开才是关键,一个佞臣能坐到丞相之位,国将亡已,父亲战功再显赫,也敌不过郭开的一张嘴,奸臣伴昏君,父亲此举,如纵虎归山,性命危已。”
李牧在外一听,怒气上涌,一脚踏碎屋门,一边冲到屋内,一边大喝道:“大胆孽障,搬弄是非,欺君犯上,我今就结果了你!”一掌就要拍向坐在床边椅子上,八岁孩童李障的脑门,李忠见李牧一掌拍向身边的李障,若是打上去,必然打破脑浆,强忍疼痛,飞扑向李牧,迎向李牧一掌,这一掌正中李忠肩头,只听‘咔嚓’一声,骨骼碎裂,李忠强忍剧痛,喊道:“义父息怒,是我之过,义弟资聪慧,今后必是可造之材,饶恕义弟吧!”并用另一只手死死抱住李牧的腰。
李牧见失手打了李忠,又被他抱住,怒道:“放开我,我要杀死这个孽畜,今日不杀,必然如同赵括,祸国殃民!”李忠死不放手。
李忠求道:“义父你就打死我吧,饶恕义弟,都是我惹的祸,我罪该万死!”
李障微微的站起,出奇的镇定,道:“哥哥,让他打死我吧,反正我的命也不长,于其活着受罪,不如早死早解脱,若不是怕母亲伤心,我早死了,他如此,我母亲更是伤心。”
李忠喊道:“快住口,给义父道歉!”
那兰雪闻声立即赶来,一把抱住李障,痛哭道:“快给你父亲赔罪!”王夫人和一些家人也相继赶了过来相劝。
李障清丽的眼睛看着父亲道:“在父亲心中,同我名字一样,永远是个不能上战场的孽障,不如你把我带到战场,把我杀了,我这也叫战死沙场,不坠你一世……”
那兰雪捂住李障的嘴道:“不要再了,快跪下!”李障跪下。
李牧听后,哈哈狂笑:“我李牧竟然有如此逆子,上对我不薄啊!”忽然指着李障,喝道:“今后不准你再姓李,你给我滚出家门!”
那兰雪擦干泪水,默默站起身,沉声道:“我的家人,我的族人皆被你所杀,你让我儿去哪里?”
李牧听后,睁睁道:“原来你心里一直都在恨我,到现在你才出来。”
那兰雪冷哼一声道:“我要是恨你,你早就被我害死了,何来为你生下障儿,在这弱肉强食的国家之中,我们一个族,怎能存活呢,被谁灭不是灭掉,父王让我学习你们华夏文化,让我嫁到一个强国,以求生存,还未嫁出去,就被你率军所灭,我复仇又有何意义,国家对于我一个女子重要吗?我只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庭,扶儿育女,了此一生,不是我恨你,是你心里一直放不下我这个异族。”
李牧听后,已是深深愧疚,见那兰雪抱起李障往外走,道:“回来,你要去哪里?”
那兰雪道:“我虽然无处可去,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障儿打死,你不承认他是你骨肉,可他是我的骨肉,我若活一,就不会让他死。”
李障擦拭着母亲泪水,道了一声,“娘亲!”“哇”的一声,吐出鲜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