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环堵萧然、贫无立锥,百姓们能走的,都到别的村子、别的县去逃难了,杏花村只剩下些老弱残兵。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杏花村近年来受旱灾、洪涝、雪灾等自然灾害的影响,农作物没有收成,朝廷赋税又只增不减。
年轻的参军上战场,死的死了,没死的几年不能回一次家;中年男人们带着妻子儿女逃难去了;年迈的老人们腿脚不方便,又没有劳动能力,只能在杏花村里坐着等死;有的妇女更为凄苦,丈夫从军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杏花村左右不到七百人,却饱受饥荒。开始的时候,为数不多的男人们还可以去森林里打打猎物,回来烤着吃,后来森林里都没有动物了。
有的当爹的,找到一点食物,全都交给妻子和儿女,自己转身偷偷舔着手上留下的残汁;有的当娘的,由于过度饥饿,已经没有奶水喂孩子了,就割破手指,用血来维持孩子微弱的气息。有的老人,膝下有儿女、孙子,为了给他们省下一点吃的,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竟然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福泽作为一个村子的里正,早就开仓放粮,粮库已经空了。福泽自己家里也是无米下锅,数次写了奏折上报灾情,回回都是石沉大海。曾经听别村的里正说,朝廷已经拨了赈灾的银子和物资下来,可总也没到福泽的手上。
百姓们大举逃往周边的村子,起初那些村子都还接纳他们,后来人越来越多,那些村子就不再让这些逃难的百姓进村了。逃到其他县的,音讯全无;有的逃到南阳城去,胆大包天,想要告御状,却被乱棍打死,抛尸荒野。
村子里剩下不到四百人,如今也想要全体逃难去,留下来也是等死,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乡亲们!请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经重新写好奏折,这次,我要越级上报。皇上一定会看到我的奏折,派送赈灾物资来救济我们的。之前逃走的人们生死未卜,请乡亲们,再给我三天时间。这几天,大家先去村子附近的森林里挖些野菜烧汤填填肚子,坚持住…”
福泽赶到村口拦下了要逃走的百姓们,好说歹说,才将人们劝下。
高龄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身难民的破衣服穿在身上,脸也抹得又脏又黑,看起来和杏花村的难民们差不多。
窄窄的村道,难民们脸色苍白的坐了一地。高龄从一堆难民中走过,那种又脏又恶心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们不是不去采野菜,而是森林里的野菜早就被他们采光了,连树皮都吃没了。
“娘…,我也饿…”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的娘亲用血液来喂襁褓中的小弟弟,委屈的哭着说。
女人的脸上全是苍白和病态之色,她已经失血过多,可看到小女儿苦苦哀求的眼神,她还是把割破的手指伸到了小女儿的口中。
小女儿贪婪的吮吸着女人手指中流出的血液,女人泣不成声,哽咽道:“喝吧…茉儿…,娘对不起你们。没能…照顾好…你们长大,没能等到…你们爹爹…回来。”
旁边坐着许多的难民,老老少少,都是一个村子的,大家相互鼓励着。挨着这个女人旁边的,其中有一个老妇被这个女人感动得老泪纵横,道:“茉儿她娘,你还年轻,可别说这傻话。你看你,脸色都苍白了,别再给孩子喝血了。老太婆这身上没有肉,血倒是有不少。来,喝我的吧!你要好好活下去,等着石头回来。那时侯走得急,他还不知道你给他新添了个儿子呢!”
那怎么行!女人见老妇人要咬破她的手指,连忙拉过她的手,阻止道:“曾家阿婆,您年事已高,黛沫岂能让茉儿喝您的血?”(丁黛沫,芳龄二十,丈夫苏益石,女儿苏茉儿,儿子苏展鹤。)
“不碍事…”曾家阿婆把哭泣的苏茉儿抱在怀里,和蔼可亲的哄着,由于丁黛沫百般阻止,她没有咬破手指,又垂泪道:“茉儿她娘,都是街坊邻里的,你就别那么见外了。你听我说,要是过几天朝廷的赈灾粮还不下来,我饿死了,你就和大伙儿一起,把我的肉烤了吃。”
“使不得!”丁黛沫惊慌的摇着头说,一想着吃人肉的那个画面,心里就一阵恶心想吐。
仅仅一点血液怎么能让苏茉儿填饱肚子呢?她依然哭着要吃东西,丁黛沫只是默默拭泪,“茉儿,别哭。等赈灾物资到了,咱们就有吃的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无奈的垂下头。同病相怜的苦楚,剩下的唯有一声声哀叹。丁黛沫和曾家阿婆的对话,众人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既感动,又悲痛。他们这一把老骨头的糟老头子、糟老太婆的,死了就死了,可那些年轻人,他们的花样年华才刚刚开始,那些孩子甚至还没有机会享受这个世界上的美好。就这样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怎么不叫人对当今朝廷的不管不问感到愤恨?堂堂南夏国为八方大国之,现在更是七国学习的楷模,却让自己的百姓活活饿死!皇帝的德政何在?
“大伙儿说,里正福泽这一次,真的能越级上报,替咱们申请到赈灾物资吗?”
“唉!越级上报本就违反南夏律例,只怕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
“世人皆道‘皇上恩泽天下,爱民如子’。可杏花村三年来饱受旱灾、洪涝、雪灾等灾害的折磨,挨饿受冻,皇上怎么都不睁眼看看我们这些穷苦人啊!”
“大伙儿别泄气,先回自己家去歇着,说不定福泽里正真的可以成功呢!”
“唉…走吧…要死也死家里去……”
“走吧走吧…”
他们的房子大多数都还在,只是有的完好,有的房顶几个大洞,有的直接是露天型,有的房梁已经摇摇晃晃。村民们慢慢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没有房子的就跟着到其他人家挤挤。这个时候大家还能同舟共济,实属难得。看着叫丁黛沫的女人一只手抱着襁褓中的儿子苏展鹤,一只手牵着三岁的小女儿苏茉儿往家的方向走去,高龄也朝那个方向看了看。
不好!那个丁黛沫家就是我们藏夜翎儿的地方!
高龄见大事不妙,迅以最快的度,抄近路冲在村民们的前面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