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禾越过吉祥进门的时候,如意刚刚服侍顾玉青洗了脸,正在帮她梳理头。
铜镜里,顾玉青沉静如水的面容姣若芙蓉,让人看了不觉心头漾出嫉妒,顾玉禾深深看了一眼铜镜,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冰冷且阴毒。
“姐姐。”顾玉禾走近,低低唤道。
这一声姐姐,足足让吉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禁挪了挪步子朝顾玉青靠近几分,顾玉禾是个怎么样歹毒的人,她心里万分清楚,决不能让她伤顾玉青分毫。
顾玉青却是气息都没有乱一丝,瞧着如意将最后一朵山茶珠花别好,顾玉青款款起身,转头在一旁的茶桌旁坐定。
皙白素手微抬,自斟一杯热茶,徐徐端起,却是没有入嘴,只搁在鼻尖深深一嗅,清冽的茶香味顿时萦绕而上,让她不觉浑身舒畅。
茶杯再次搁下,隔着缭绕雾气,顾玉青清亮的眼睛微眯,朝顾玉禾看去,自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主动看她。
细细端详,她这张与成侧妃像了八九分的脸,却是没有一点成侧妃的温柔妩媚之姿,或许是年纪尚小还未张开,亦或者,印证了那句老话:心慈则貌美。
她心不慈,自然面目可憎,纵然长了一双含情目,可其中含着的也只有让人生厌的贪婪和自私。
“我有话同姐姐说。”隔着方桌,顾玉禾坐在顾玉青对面,用一种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语气说道,让人听了不觉老气横秋心中憎恶。
此时的她,再没有那份故意造作出来的粘人姿态,反倒让顾玉青心头舒服了些许,眸中浅笑,说道:“有话尽管说,我这里,没有什么话是她们两个听不得的,至于你的金桔绿菊……”顾玉青拖了个长音儿,眼睛朝低眉垂立在顾玉禾身后的金桔绿菊瞥上一眼,淡淡说道:“你若是信不过,且让她们出去就是。”
声音不高不低,连腔调都是格外的清冷,仿佛对顾玉禾这特意强调的有话要说,并不太过在意一般。
金桔绿菊肩头一缩,当即做出一副抬脚离开的姿态。
隔着雾气,顾玉禾看不清顾玉青低垂的眼睛里蕴藏着怎么样的情绪,却是抬手制止,“不必,她们两个,我自然信得过。”
顾玉禾已经用尽各种方式来考验金桔绿菊的忠心,她们两个也都没有让她失望,在这诺大的赤南侯府,除了金桔绿菊,她大约再也没有可信之人了。
从前还有杜娘子……
蓦地想起莫名消失不见的杜娘子,顾玉禾心头像是被钉入一根刺,疼的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转脸去看顾玉青,顾玉禾的眼底就多了一抹恨意,“你不是我姐姐,我也不是你妹妹,你早就知道此事,为何不揭穿我?”
顾玉禾说的直截了当。
立在顾玉禾身后的金桔绿菊登时就面无血色双腿软了。
惊骇的瞳孔不住的涣散,她们想过千千万万种原因,大小姐待二小姐的态度为何突然就变了,可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顾玉禾平心静气一句话,如同是一连串的惊雷,轰轰作响,炸在金桔绿菊耳边,若非相依相扶,只怕此时早就瘫软在地了。
顾玉青不动声色的看了金桔绿菊一眼,对顾玉禾说道:“我为何要拆穿你?”
语气中浓浓的不屑和鄙夷让顾玉禾不禁一怒,“我知道,你是想要利用我找到你弟弟吧,既然我有被你利用的价值,想来我也有谈条件的资格。”
弟弟……哪来的弟弟……大小姐还有一个弟弟……
金桔绿菊的眼中又是漫上一层骇然惊悚,原本就在瑟瑟抖的两个人更是身若筛糠不能自已。
绿菊胆子小,经不住这样的惊吓,踉踉跄跄几下,眼前一黑,栽了过去,金桔忙去扶她,电光火石间,金桔心头微动,一个念头闪过后,干脆眼睛一闭,原本是去扶绿菊的她,跟着一起栽倒在地。
这种秘密,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扑通,扑通”两声,随着金桔绿菊连接到地,顾玉禾阴气沉沉的小脸顿时一凝,恼怒嘀咕一句,“没用的东西!”
顾玉青给如意递了个眼色,如意上前,左右手一边一个,扶了金桔绿菊离开。
待她们出了房门,顾玉青漫不经心说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顾玉禾自以为自己捏住了顾玉青的命脉,刚刚还阴沉紧绷的小脸绽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嘴角一扬,鼻间出哼的一声,随即说道:“我要你给我白银三千两,另派府中可靠小厮护送我和我母亲离开京都。”
说着,顾玉禾略略一个停顿,顺了顾玉青一眼,又道:“我母亲,你知道的,成侧妃,所以,她如何从端王府安然脱身,也由你负责。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亲笔修书一封,让小厮带回给你,告诉你,你弟弟现在何方。”
顾玉青冷眼看着自信满满的顾玉禾,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为何要相信你呢?”
顾玉禾尖声一笑,说道:“因为对于找到你弟弟这件事,你没有一点头绪,除了答应我的条件,你没得选,不是吗?”
对于顾玉禾这种莫名的自信和笃定,顾玉青不禁心中失笑,“可是,如果我的小厮送你到了你指定的地方,你杀了他们灭口,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顾玉禾以为顾玉青是在认真考虑她的条件,才会如此说,故而立即旦旦说道:“绝无可能。”
顾玉青含笑摇头,眼底暗潮汹涌,“怎么不可能,你难道忘了在丰台祖宅,你对黄嬷嬷做过什么事了?”说着,顾玉青啧啧两声,“先是用鹤顶红将她毒死,再是让人将她沉溺水中,这样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杀人灭口与你而言又有何难。”
顾玉青仿佛在说什么邻家闲话一般的语气将这惊骇之事悠悠说出,顾玉禾顿时惊得面色如土,状似筛糠,一双眼睛定定望着顾玉青,连眨一下都被吓得忘记。
顾玉青冷笑一声,目光突然变得锋利如同削铁如泥的匕,直直逼射顾玉禾,“我说的没有错吧?”
顾玉禾顿时一个冷颤,不自觉,虚汗浸湿衣衫,喘息也跟着悠长而虚弱起来。